丞相府，大殿。
薛青思和许韬皆是身穿便服，相对而坐。
薛青思缓缓为许韬倒了一杯茶，随后道：
“我听说，咱们的南征大元帅，这路上闹了个大动静？”
许韬抿了一口茶，摇摇头道：
“谁说不是呢，这混小子，居然在徐州借了三十万石粮食，我听说因为此事，陛下大发雷霆，那徐州太守杜悦明都被革职了。”
薛青思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不解的神色，道：
“这就奇怪了，李洛南征，陛下为何不给李洛拨粮？”
许韬微微一怔，笑了笑道：
“根据治栗内史沐子青的回复，是淮南城中尚有存粮，故而没有拨粮。”
薛青思愣了片刻，随后嗤笑道：
“这沐子青倒是神通广大，居然都知道淮南城内的存粮情况了。”
“但这一战，说快要个十天半月，说慢的话，就不知道打到猴年马月了。”
“不拨军粮，他沐子青倒是找了个好借口。”
许韬若有深意地一笑，道：
“丞相就别动怒了，那沐子青胆子再大，也得有人授意才是……”
“荒唐！”薛青思猛地起身道：
“天下粮税，都在他一人肚子里装着呢，还有人能给他授意，难不成是……”
忽然，薛青思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打住了后面的话，脸上露出了一抹惊恐之色。
重新坐下，薛青思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许韬道：
“你的意思是……”
“陛下？！”
许韬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随后这才道：www.sxynkj.ċöm
“丞相大人，当今天下，除了陛下，还有谁敢如此行事？”
听到这话，薛青思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许久之后，薛青思这才长叹了一口气道：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许韬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摇摇头道：
“丞相大人，有些时候，还是装糊涂来得好。”
说着，许韬顺手抄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缓缓起身，道：
“今夜已经深了，老头子就不陪丞相闲聊了，不过我可告诫丞相一句，出了这道门，门里的事儿，我可就不记得了。”
薛青思闻言刚想起身送送许韬，却看见自己桌上的茶壶不见了踪影。
“许韬，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赖，你好歹是一堂堂御史大夫，官至三公，天天偷我茶壶，是不是说不过去了点？”
许韬却是拢了拢袖子，一脸理所应当地道：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这是借……”
望着许韬缓缓离去的背影，薛青思忍不住摇了摇头道：
“也不怕烫死你个老东西……”
但待到许韬的踪影彻地消失，薛青思的脸上又露出了一抹凝重，喃喃道：
“君臣内斗，乃是取死之道啊……”
“陛下此事，可办得不够漂亮……”
……
两日行军，李洛的南征军，距离淮南，已经不足三日行程。
深夜，李洛一行大军，驻扎在了一处山坡之上。
篝火点点，照亮了大半个山林。
篝火旁，李洛和王莽并肩而坐。
望着跳动的火苗，李洛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柴火。
“还是决定要走？”李洛忽然开口，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王莽沉默了片刻，随后摇摇头道：
“元帅，铁血营的将士们，都很感念元帅将我们带出京都那个囚笼的恩德。”
“但……”
王莽顿了顿，继续道：
“兄弟们已经好久没有作战了，而且其中的一些弟兄们都已经年近半百，战场上刀兵无眼，而我只是想……带他们安全返回故乡。”
李洛点了点头，道：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而我将你们带出来，也绝不是为了让你们替我李洛去卖命。”
“再走一日，前方就是夜朗州，到了那里，你们便可往北走，走得越远越好，从今而后，隐姓埋名，再也不要踏足战场了。”
听着李洛感人肺腑的话语，王莽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深的感动，微微躬了躬身，王莽沉声道：
“末将，替铁血营将士，谢过元帅。”
摇摇头，李洛转头看向身后空荡荡的营帐道：
“对了，季无双和冬瓜呢？”
“季先生？”王莽微微思索了片刻，随后道：
“这两日，季先生和冬瓜一直就挺神秘的，对了，昨日冬瓜还问我要了南境三州的地势图。”sxynkj.ċöm
“但我只是一介粗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合计什么。”
“末将估摸着，他们应该是去山上了吧。”
“三州之地的地势图？”李洛眼睛微微一眯，脸上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地神情。
微微一笑，李洛淡淡地道：
“随他们去吧……”
……
深夜的大山之上，冬瓜弓着腰举着火把，与季无双端详着眼前的三州地势图。
许久之后，季无双扯下一根树枝点燃再吹灭，随后用漆黑的木炭在地势图上画了一笔，这才满意地道：
“到时，就这么办！”
望着图上的标记，冬瓜脸上露出了一抹为难的神色，道：
“先生，您的谋划我肯定是同意的，但瞒着公子，会不会不太好？”
季无双闻言，骤然白了冬瓜一眼道：
“此举，于三州之战，乃是关键，但同样也是大恶之举，日后免不得要遭世人唾弃，你觉得元帅能同意？”
冬瓜深吸了一口气，道：
“可是先生，我家公子，那也不是守陈之人，您跟公子说，公子也未尝不能答应啊！”
听到这话，季无双忽然笑了起来道：
“不不不，恰恰相反。”
“便是元帅同意我的做法，这件事，我也不能让元帅知道。”
“为什么？”冬瓜不解的问道。
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季无双喃喃道：
“元帅要做什么，你很清楚，因此，他的身上，便只能有功绩！”
“至于罪责和骂名，便只能由你我来背！”
“冬瓜啊，只谋一战得失者，小道儿，唯有谋全局者，方为大道！”
冬瓜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的季无双，他这才明白了自己和后者的差距。
真正的谋士，从来不会计较个人得失。
哪怕被千夫所指，只要最终事儿成了，便是自己最大的荣耀。
“冬瓜，愿遵先生所言。”
深深一拜，这一拜，冬瓜心悦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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