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贪官被杀，岂不是就好了？”
店小二一笑，“还是老样子。年年都修，银子花得像流水，云州还不是那样。”
“那既然云州住不下去，那为什么不举家搬迁到其他地方去呢？”
敛秋惊奇地看她，好像是没听懂她的话，“搬迁到其他地方？什么意思？”
一旁的店小二也愣了一下，不过明白了她的意思。m.sxynkj.ċöm
只见他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位姑娘你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衣食无忧，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哪里知道这天下人的苦楚。你以为到别的地方就能好些？这天下的田都是有主的，去了别的地方就得做人家的佃户，交完主家的租子还要给官府交粮，也就剩不下什么了。就算是要开荒，也哪有那么容易的。小姐你怕是连种地都没见过吧。”
她脸一红，是了，她还真是没见过。
明明已经到了这世界这么久，总以为靠着自己就可以安身立命，但其实只是在沈府和南山庐的庇护下，并不曾见识世道艰难。
“这世道能吃口饱饭就算不容易了，家里没有一点的存量。一发大水，田都淹了，人也不知淹死多少。能背井离乡乞讨过日就算是躲过一劫的幸运人了。”
小二说的不是故事，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着的。
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一年到头来因为一场洪水，不是葬身鱼腹，就是就是像敛秋这样，被亲生爹妈卖掉只为吃口饭。
她还算是幸运的，天底下有几个沈府？若真是被卖去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该如何？
一想到这儿，她心里揪成一团。桌上的东西也更加食不下咽。
仓禀实而知礼节，人们若是能吃饱饭....这些就不会发生。
她忽然想到了还在温泉旁苗圃里的小小嫩芽。如果能长大，如果真的是那种植物，人们起码就能吃上一口饱饭了吧。
乾隆年间就是因为这东西的出现才养活了那么多的人。
所有的希望都在那上面了，沈朝思回去后一定可以照顾好那些幼苗的吧。
她垂下眼睛，远水解不了近渴，死人不是数字，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惶惶然令她不安。自己眼下又能做些什么呢？
洪水之后必有大疫，这时代的卫生条件，必然有无数人被疾病困扰。
如果她愿意可以去行医救人，也许她现在还变不出来粮食。但治病救人总可以尽些绵薄之力。
难道白白放着这一身的医术，就这样毫无芥蒂的和敛秋到均州过清闲富贵的生活吗？
自己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吗？在绿荫如画的园林里吃着精致雅气的点心，然后百无聊赖地看看眼前的医术？她还能看得下去吗？
明明见死不救，还行医做什么？
她心头一震。
可是，她低头看看自己瘦弱不足一握的手腕，自己这个样子真的去得了云州吗？
大医精诚，治病救人就是仁心仁术。程怀秋的话隐约出现在她的耳边。
她攥了攥手掌，也在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如何，自己总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吧？
“姑娘？”敛秋见她出神，不由地喊了一声。“姑娘可是不舒服？”
她回过神，摇摇头，“我没事，敛秋云州家里可还有人？”
敛秋摇摇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又连年遭灾，怕是难说了。”
这话说得现实，顾不上深究里面的心酸，她继续道：“云州离这里远吗？”
“姑娘你问这个干嘛？莫非你还是想着去？这怎么能行？”
店小二也没忙说：“刚刚和姑娘说的都是白说了？那里那么危险，你们这两个小姑娘怎么能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她本来还只是因为不愿去均州而随便找的理由说是去云州，但现在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去。www.sxynkj.ċöm
便点点头，自己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是，我打算到云州。”
敛秋一听就急了，“可是三公子刻意交代了，让姑娘到均州去。”
“洪水之后必有大疫。我既然是大夫，知道了怎么能袖手旁观？敛秋你不必勉强，你去钧州吧，若是三公子问起，你就说我走了。”
“原来姑娘是大夫啊...”店小二喃喃自语，“那就难怪了。前段时间就有一个年轻的公子也是听说云州除了大疫，不顾我拦他，执意要去。说起来那位公子那么年轻，看起来却是超凡脱俗。”
两人都没留意他的话。大冷的天，敛秋急得一头汗，姑娘..我不是...”她牙齿咬着下唇，看着眼前的青姑娘，在沈府伺候她两个月，心里知道她看似乖巧温顺，从不和人争短论长，但其实心里极有主意。不然也不能一声不吭地离开沈府，更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女郎中。
“敛秋，你本就是沈府的人。”她安抚道，“没有必要和我去那里冒险。你回去吧，或者去均州都成。三公子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我悄悄离开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是不会怪你的。”
“不，”敛秋摇摇头，“公子把我给了您，我就是您的丫头。姑娘既然要去云州，我怎么能自己走？姑娘想去，我必然鞍前马后陪着您。”
“去我一个就行了，你不必勉强的。”虽然嘴上这么说，要一个人去充满未知和危险的云州，她心里也是打鼓的。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自己若是不去云州治病救人，而是窝在均州的豪宅温柔乡里，这辈子恐怕都会心有不安。
也更没有脸再见程怀秋。
“云州本来就是我家，姑娘去救人，却让我躲得远远的。”敛秋苦笑，“姑娘若是一定要去，我也拦不住您。那我们主仆两个就一起去吧。”
“你们两个小姑娘真的要去云州？”店小二见他们两人居然就这样达成了一致。
“如你所见，那就是了。去云州的话，走哪条路还要小哥你指点。”
“哎，”他叹了口气，“云州离这里不算近，约莫着一个月的脚程吧。您二位真的要去的话起码也换件衣服再走。这一身的衣服实在是不方便。路上万一遇上什么人，可怎么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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