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冲上来的就是急诊组的人，姬重光今天就在这一组。她也凑了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姬重光向同行人问道。
那人见了医生像是稳住了神，长舒一口气，“中午还好好的，吃饭的时候和家里人拌了两句嘴。忽然就口歪眼斜，说着身体半边都是麻的。想晚点请个大夫看看，谁知道忽然就叫不醒。。。”
“叫不醒了？”
“是，我使劲喊他，掐他人中，可没半点反应。”
姬重光伸手去查看那人的脉搏，“这病人是你什么人？”
“是我父亲。”那人咽了口口水，“他身体一直很好，从来没有这样过。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一旁的青雀一听那人这样说，心里大致有了盘算的方向。
姬重光还在询问，她已经伸手去翻那人的眼睑。
眼睑无力，肌肤松弛。额头上的纹路都不对称。
口歪眼斜，一侧肢体的偏瘫，怎么听都是中枢神经的问题，脑卒中。可现在他昏迷了，不管是急性脑出血也好，急性脑梗塞也罢。这个病人的病已经耽误不起了。
如果处理不好可就麻烦了。就在她想的时候钱青阳闻声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
不过她是用余光才瞧见他的，他站在角落里不说话。是既不放心，又想看看这帮学徒怎么处理的吗？
姬重光问：“他清醒的时候，舌头是歪着的吗？有没有流涎？”
中年人回道，“有的，舌头歪着，也流口水。”
“你说他发病前在和人争吵？”
“都怪我娘，明知道他喝了酒脾气就不好，还要和他吵，就不能让他一下。”说着，那汉子的眼泪就要淌下来。
姬重光一看，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不是是哭的时候，你的爹爹还要靠你呢。”
那人嗯了一声抬头看他，眼里含着热泪。
一直都默默看着的青雀开口问道：“你父亲经常喝酒吗？”
“嗯，常喝。从我还记事的时候他就已经喝酒了。他说喝了酒能解乏。不管白天有多累，只要喝完睡一觉就什么事儿都没了。”他擦了一把擦眼泪，再出声，嗓子却已经哑了。“我想他年纪大了，可该享享清福了，可谁知道……”
饮酒史、情绪激动，种种迹象都指向血压过高后引起了的脑出血。
可是这里既没有ct也没有其他的实验室检查，想要明确病因实在是太难了。而且就算可以确定，这里也没有可以用的医疗器械，如果血肿多的话压迫颅脑是要进行开颅手术的。
现在可以做的就是脱水，没有甘露醇，现代医学能做的就非常有限。从前的经验只能给她提供指导，并不能真正的帮助她。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在这个世界学到的。
脑子飞速旋转着，既然不能单纯的降颅压，她还可以选择利水降压，好在有这样功效的中药不在少数。
心里打定主意，就事不宜迟。她转头对姬重光说道：“这人八成是中风了，肝肾阴虚，风阳上扰，让人准备准备镇肝熄风汤吧。
姬重光也点点头，已经有人去准备了。
镇肝熄风汤乃是南山楼镇店方剂，传说是由钱掌柜的师弟程怀秋创立的。为治风剂，具有镇肝熄风，滋阴潜阳之功效。是由怀牛膝、生赭石、生龙骨、生牡蛎、生龟板、生杭芍、玄参、天冬、川楝子、生麦芽、茵陈、甘草组成。
主治肢体渐觉不利，口眼渐形喁斜；甚或眩晕颠仆，昏不知人，脉弦长有力。
姬重光长舒一口气，“有了程神医的方子，他必定性命无虞了。”
“程神医？是程神医的方子！”来人也低声惊呼道，“我爹有救了，我爹有救了！”那汉子喜于言表。
这些都是利尿的药物，如果不是大面积的出血，慢慢调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她却心里还有一丝忧虑。
她当然知道程怀秋的方剂样样经典，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是治病救人无数。但这是大夫的方剂，不是神仙的还魂灵丹。
若是出血量不大就算了，如果真的是大面积的脑出血或是脑梗塞，恐怕……医石难治。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还有什么做的？
姬重光意识到她脸色不对，“怎么了？青雀，有什么不对的吗？”
钱青阳也走了过来，看到她刷白的脸，以为她还是身体不适。“这么早出来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就说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你这孩子……”
她摇摇头，“掌柜我没事，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还有那些药可以用？”
钱青阳刚想说话，她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
床上的人开始剧烈的呕吐。呕吐呈喷射样，溅了一地，她心里一咯噔。这样的呕吐模式一般都是因为颅内高压引起的。
因为人的头骨固定，其内的空间也是有限的。一旦颅脑内出血，这些血液便无地儿可去，只能挤压脑组织。
呕吐就是因为压迫到脑髓的呕吐中枢。问题就是这个呕吐中枢和掌管呼吸和心跳的中枢位置非常近。一旦再继续下去，波及到这些掌管生命中枢的话，人就回天乏力了。m.sxynkj.ċöm
即使是在现代医院的急诊科遇到这样的病人，如果没有急诊手术，病人基本就没救了，一只脚算是已经迈进了鬼门关。
那人吐出来的东西都是中午吃过的酒肉，气味非常难闻。但她顾不上这些，她一把扶住那人的头，歪向一侧，对旁边的人急声说，“快点把他嘴里的东西清理出来，千万不能呛到。”www.sxynkj.ċöm
“大夫。。”他儿子闻言立刻开始清理，他的声音都颤抖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怎么突然吐了。。”
想要救他，只要清除掉他脑袋里的积血才行。但在这个时代这是不可能的。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去死吗？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明明知道为什么，却办不到。
“不是……不是说有程神医的药方吗？”那人忽然跳起来，抓住青雀的手，“大夫求求你们，快点把药给我爹吃上……只要有程神医的药，我爹他一定没事的。”
她抬头看这汉子一眼，明明是一尺八的壮汉，此刻却无助的犹如孩童。她觉得遗憾，又觉得耻辱。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出现，
“其他人先出去，”她回头一看，白衣高挑，身形如松，不是师父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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