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重光不敢耽误，笔下字龙飞凤舞，写完笔一搁下，忙不迭往药房方面跑去。
“再烧上一大锅开水，我等会儿用。”青雀朝他背后喊道。“晓得了。”姬重光头也不回，而是使劲儿喊了一嗓子。
沈朝思虽然也被青雀救过两次，但自己都是躺着等着救的病人，还没亲眼见过这样的阵仗。帮忙抬完病人，屋里其他的学徒也都闻声而动，过来帮忙的。他知道自己是门外汉，于是便远远站着，静静地看，不说话。
学徒们围了过来，有人帮忙解开衣服，有人帮忙去催药，有人伸手把脉生怕错过一个学习案例。
前面动静这么大，在药库里找参的钱青阳听见动静便急忙出来查看。
只见前厅里众人各司其职，忙而不乱，病人躺在地上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药端来。
青雀见师叔也出来了，心里顿时觉得有了底，方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满脸泪痕，愣在一旁的老太太道：“您老人家坐着歇歇，不必太过担心，这个症候虽然凶险，但已经在医馆里了，我们自然是精心救治。等会儿服下药，护住了心神脱离危险，以后再慢慢调治，想痊愈也不难。”
钱青阳站在一旁点点头，自己这师侄真是越看越爱。无论做什么都是有板有眼，说话和气平稳，一点也不想她那个师父。还没给人治好，说出的话就能把人给噎死。简直就是综合了他们两个的优点。
“小先生原来是个郎中？”老婆婆怔怔说道，“这真算我娃儿命不该绝——”正说着扑通一声她双膝跪倒在地，“老婆子现在没法报你的恩，今后若能苟活于世必您立长生牌位，天天烧香。请小先生和这位大爷赐下尊姓大名
青雀见她可怜，脸上有悲色，她勉强一笑，上前搀起老婆子，说道：“老太太不必这样，路遇急症谁能袖手旁观。而且方才那药只是应急，这病时好时犯的，得两三年才调治下来呢。将来就算是好了也不敢轻易受风。”
老太太连声说谢，虽然她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比谁都清楚，眼前的这孩子得的八成就是狂犬病。
狂犬病可是第一凶险急症，被这种感染了狂犬病毒的狗咬了，第一时间是要打狂犬疫苗的。若是拖到发病从去看大夫，即使是在各种呼吸机、除颤仪各种急救设备都齐备的现代，狂犬病一旦发病，那死亡率就几乎接近百分之百。壹趣妏敩
所以无论她嘴上说得如何轻松，但这个孩子用她之前的观点来看几乎就是已经判了死刑。
但她实在是不忍心和眼前的老妪说孩子没救了，谁都看得出来这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她在前段时间在师父的手札上看过狂犬病的这一个方子。虽然相信程怀秋，但从一直以来都被教导着狂犬病发病几乎无生还的可能，真的可以救得活吗？她心里忐忑，但从眼下的情形来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既然是师父的方子，应该没问题的吧。
休息了一会儿，见老太太的情绪还算平稳。青雀小声对钱青阳说，“师叔能不能帮忙把师父找来，这病又急又重，我用的虽是师父的方子，但心里还是没底。”
钱青阳点点头，“嗯，既然是你师父的法子就没大问题。我就后面寻他来，你且在这里看着，有事立刻派人找我。”说着就往后院而去。
药也终于熬好了，见姬重光双手捧着小心翼翼而来，后面有人端着一大盆青盐皂荚水走了来。
那孩子牙关紧闭，没办法灌进去。还好店里备的有遇到这种病人用的芦苇管子，她和姬重光把他扶起来半靠着座椅，一个人捏着牙关，一个人顺着管子往口腔里倒药。两人配合的默契，只用半盏茶的功夫就把药灌了进去。
旁边的老太太见状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想哭，沈朝思一见便将她拉到一边和她攀谈到一起，不让青雀他们分神。“老太太，您说是从云州来的？”
“是啊，家里发大水，家里就三亩薄田。眼看到了收成的时候，想着给老爷们交完租子，剩下的让全家先吃顿饱饭。您不知道我这小儿子已经饿得脱了相。可谁知道天天下暴雨，一连几天。眼看着一场水过来。地里就什么也没了。就连住的屋子也塌了。我们要不是没东西吃，活不下去也不能背井离乡到这儿来啊。”
“那除了你们，其他人呢？”
“别的不知道，我们庄上都跑完了。本来想着到京城就好了，谁知道。。。”说着老太太的眼泪就下来了。“白天要的饭少，就一个馒头，孩子夜里吵着饿得睡不着。我见那户人家门很大，还挂着灯笼。想着是有钱人家，我想着去碰碰运气。谁知道他们不给也就算了，还放狗咬我们。那狗专挑小孩子下嘴，我那可怜的孩子饿了一天，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跑得慢了，胳膊被扯下那么一块。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没法活了，我就一头撞死在那家门口。”
世上居然还有这样为富不仁的畜生。不过他想到平日仗着主子的威风为非作歹的刁奴还是有的。沈朝思目光沉了沉，“不知道老太太说的是哪一家？”
老太太指了指东边，“就是前面不远街角的那家，老婆子我也不认得字。只记得门前蹲着两只石狮子。”
户部典正刘白仁家。京城交际达人沈朝思一听便知。他眉头皱在一起，平时那刘公子就游手好闲，颐气指使，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的恶仆也是这样。
他们平时来往不多，皆因为沈朝思不喜欢这位。但是父辈却同朝为官，所以见面也会打个招呼，也就是泛泛的点头之交。
沈朝思这边和老太太攀谈，青雀和姬重光两人小心给那孩子褪去上衣，只见手臂肘弯处两排牙印深入肌里，正是那恶狗咬的地方，核桃大一块肉连衣粘在伤处，不敢去扯，只好连同这衣服一起剪开，一条手臂肿得好大一圈，水明发亮，靠伤口处好大一块凸起，乌烂紫青，血渍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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