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怡眼角一跳,上次是救了这个落水的姑娘,但那也是路途上顺手而为。现在却是要紧时候,事情也都是他这个二哥谋划的,他不会不知道。只带这姑娘一个也就够了,再多几人怕是不方便啊。
再说他的这个哥哥他心里清楚,看着温煦,其实并不怎么爱管人闲事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说话,就看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个子很高,又长得膀大腰圆,走得又急又快,活像一座移动的铁塔。
他眉毛很粗,左眉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像是刀剑狠狠砍过留下的痕迹。不是别人正是江瑾。
炯炯有神的虎目看了两位公子一眼,似乎是有话要说,却没开口。可能是顾忌着她在场,不好开口吧。
她刚想回避。就听真公子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人已经到了,三爷说怕太显眼,没敢让他们进城来,都在外面呆着呢。”那壮汉答道,“而且徐将军也一并过来了。”
“徐玉箐也来了?好!”慕容怡笑道。
壮汉一笑,“二爷说笑了,我奉了三爷的扎子,他娘的敢不来?”
别看慕容怡年轻,见他弓马娴熟,比起读书更喜欢舞刀弄枪,所以十几岁的时候就被扔进了军营里。徐玉箐那时候还是小小的校尉,还是慕容怡一头提拔起来的。后来他和江瑾便跟着这位三皇子。直到他回京,三人才分开。
慕容怡也乐了,“好多年没见,也不知道人现在成什么样了?早知道这差事就不交给你了,我亲自去了。”
壮汉笑,“哪有爷去请他的道理,这不是折煞他了。”
“哈哈,”慕容怡哈哈一笑,似乎心情非常好,“你这厮在京城里混的,现在居然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小的不敢,这都是三爷教得好。”
慕容怡转过头说,“二哥,人都齐了。老徐带队,管保事情干得漂亮。”
慕容真略一点头,“三弟你先去安排,晚些时间我们在碰面商议一下细节。”
慕容怡一笑,“一切都听哥哥的吩咐。我先去找裴先生。”说完,看了青雀一眼,没说话就离开了。
她就在一旁站着,他们说的什么她也听不懂,但也隐隐约约有听出来是很重要的事。自己也不好打断,见慕容怡也离开了,才看向慕容真。“既然两位有事,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把人接来也是一样的嘛,这儿什么都有,难道不比在外面强?”
他说得在理,若只有他们几个她们当是然可以,但是问题是外面等着她的不是只有李天聪,还有那些灾民。那么多的人,几乎每个都需要救治,她想不起他们的脸,只记得堆叠在一起死人。
见她迟疑犹豫,慕容真便问道:“难道姑娘不是这么认为的?还是说这有什么为难的?”
她看了慕容真一眼,“公子救我,又帮我找回了金针。按理说我不该不识好歹。只是等着我治病的不是只有我的朋友。外面的那些人都已经虚弱不堪,饱受病痛折磨。我没办法弃之不管。”
慕容真一愣,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理由。“姑娘说的是要救外面所有的灾民吗?”
她点点头。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自己别无他法。自己是为什么到云州的?她还记得。
他沉默了一下,半晌才笑道:“是了,你是程太医的弟子嘛。”
她心想自己哪里还敢提起来师父。“那真公子,我们就此别过,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您和易公子的大恩大德。”
“姑娘稍等,我还有几句话。你要去救人是善事,我也不敢拦。但...”他扶额一笑,“只是我们也是从外面进城的,外面什么样子你都看见了。那么多人,只靠着姑娘一个人能行吗?”
他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像是在笑话她的不自量力。但他说的是实话,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的确非常有限。
“姑娘就是不休息,连轴转,又能看多少?又能救得了几人?姑娘又是血肉之躯。”他走得近了些,一双琥珀色的凤目看着她的眼睛,“而且他们大多都是饿的了,药石无用。姑娘精神忽然可嘉,但焉知这不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公子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即使我一个人,即使救不过来,我还是要去啊。这就是我到云州的理由。不知道公子看到没,那抛尸地的尸山,他们中有多少是本来是不用死的。”说到这里她垂下眼睛,“这边是死人,那便是活人。他们的距离也许就是一碗饭,一碗药。公子说得没错,他们中的许多人是饿的,药石无用。但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只能靠手里的针和药。虽然有限,但总是可以做一些。”
说着,她抬起眼睛,定定的看着慕容真,“我不敢自大,自诩为那些人的救世主。但即使明天是末日,我想今日也该做自己要做的事。”
她纯净澄澈的眼里满是坚定,全然不符瘦削清隽的模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慕容真垂下眼,一时没有说话。
她一笑,“说了多余的话让公子见笑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愿您身体安康,青雀就此别过。”慕容真却道:“姑娘心里明白,却自欺欺人。这不是一个人能做得来,又何必勉强自弃呢?”壹趣妏敩
自弃,听到这个她脸一白。慕容真说出了她深埋心里的话。她嘴上说的堂皇,心里也是打算舍身取义,可也清楚自己这样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就像那个时候,被她救回来的人非但没有庆幸劫后余生,反而怪她增添了自己的苦楚。饥寒交迫、骨肉分离,茫茫人间只有自己一人,这样的人生多活一天有什么意思的?她就是为了这个千辛万苦得到云州的吗?
那时候她就隐约察觉到不对,但她又能如何?在这名为世界的洪流之中,有什么事是她可以做主的?
若是师父在这里会怎么做呢?
“姑娘?”见她半晌不说话,慕容真小声问道。壹趣妏敩
她这才回过神,“我只是个小小的大夫,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若是我可以帮忙呢?”
她一愣,猛然抬头看他,见他虽嘴角含笑,但也许是天生的庄重肃穆,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惊道:“这忙,公子要怎么帮?”
他淡淡一笑,“云州的事绝不是多施一碗药,多给一碗粥就可以的,若是不釜底抽薪,其他的功夫到头来还是白费。”
这话她信,也是她心里所想,联想到他和那位怡公子曾认得身为太医的师父,心里隐隐有察觉。“那公子的意思是...”
“不瞒姑娘,我此次出来也是为了云州而来的。”τ他走到窗前,看着即将落山的夕阳,霞光映照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姿挺拔,如同青竹一般。
“天已经晚了,姑娘今天暂且留下,我让江瑾把你的朋友接过来,若是明日姑娘想在城外医治,再走也不迟。我绝不阻拦。再说姑娘不是说还有朋友要治病,留他在这里恢复的不是更快些吗?”
他说得不无有道理,可以称得上是苦口婆心了。而且还有敛秋和玉娘,她们是女子,平时几日在野外也就算了,这城外人多,睡在城里还是踏实些。
她迟疑一下,道“可是我刚听着你们晚上还有事。我在这儿不会添麻烦吗?”
慕容真摇摇头,“不必担心这个。姑娘一门心思想救这云州的人。我也是为这个而来。但我不懂医术,姑娘想不想看看我是怎么救人的。”
她一愣,点点头。心里有些好奇。
“那姑娘便留下?”
她点点头,“好,那我就听公子的。”
慕容真微微一笑,看了看她的脸柔声道:“姑娘这脸上的东西还是洗掉罢。我知道姑娘自己就是大夫,但这种东西在脸上时间久了多少还是不好。”
他笑道温和,晚霞映在琥珀一样的眼里闪着波光。“我去叫人给你准备东西。趁着他们还没到,姑娘好好休息休息。”
她点点头,慕容真又喊了一声:“江瑾。”
那塔似的壮汉走了进来,“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去把这位姑娘的朋友接来。”
“姑娘要接谁告诉我。”他冲她问道,就连说出的话都隐隐透出金石之声。
便把敛秋他们几人告诉了江瑾。
原来这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叫江瑾,笔直的站姿,浑身都是紧绷绷的,尽是勇武之气。活像是一只随时出鞘的利剑。这必定也不是普通人。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慕容真,那作为他主子,身份还不知是怎样?他所说的救人,不知是要做什么?
那位江瑾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办事却干脆利索。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他就把敛秋、玉娘以及李天聪兄弟两人带来了。
“姑娘!”敛秋急急跑来,“发现你不见了,真是吓死我了。”跑到她身边,仔细上下看了一遍,她已经洗去了脸上用中药和黄泥的混合物,重新露出那种雪白如玉的脸。身上的破旧衣服也悉数换下,改为一身嫩黄色襦裙,显得娇俏可爱。“姑娘净身沐浴了?”
“嗯。换了衣服。你们也去洗洗吧。”
“姑娘看起来倒是挺高兴的。”一旁的玉娘端详她的脸色。
她笑道,“是,我遇到了上次落水时候救我的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上次青雀掉水里后来是被人救了上来。这次又是如此,可以说是一点记性也没长。
敛秋的脸立刻沉下去,“下次姑娘要去哪里,好歹和我们说一声,这样一声不吭实在是让人担心的很。”
玉娘也道:“姑娘还记得是上次的事,我还以为您都忘了呢。”
虽说是周景明忽然出现,事出有因,但也确实是她单独见面,不告而辞。故而也有些理亏,面上一讪赔笑,“是我的疏忽,敛秋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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