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穿过抄手游廊，站在一座阔大的院落前。这木窗竹篱，一色的常青藤、银杏树、蔷薇蔓牵虬结。中间的正房旁是丛丛灌木和早已凋落的八仙花。
正房门大开着，遥遥看到里面站着的正是昨天晚上的白衣人，程怀秋。他背对两人，和前两次见面时候一样，都是一身素色白衣，单薄飘逸。至于他的模样，虽然见过两次，最近的一次还是昨天晚上，但她只记得这个人长得不错，但具体什么样子已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为何她有种片刻的迟疑，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在此之前还是强烈的不真实感，现在就是要落到实处的对于未知隐隐的畏惧。无论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都无法裹足不前。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钱青阳的后面进了屋子。
两人进屋来，青雀发现屋里没有设桌椅板凳，一色的青石铺地，只在正前方设一长条案，上面居然是一座灵牌。上面用漆金大字写着，“尊父钱南山之位。”
“这是我父亲的灵位，他既是我的父亲，也是我们两人的师傅。既然现在怀秋要收你为徒，所以选在这里。”钱青阳解释说。
“嗯。”青雀也不知道这异界的规矩，就听从青阳和程怀秋的安排，上香，叩拜，接着是奉茶。程怀秋已经在他们来之前把东西准备好了。壹趣妏敩
虽然说起来是收徒弟了，但他的脸上却无半点表情，全程也一言不发，如果不是钱青阳之前给她说过，她完全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我的师弟脾气有点怪。钱青阳说的一点没错，她这也是当面领教了。果然是个怪咖。不同凡响的人都有些怪脾气。
按照钱青阳的指示，该最后一步的奉茶。
虽然到了异界这么久，但这是她第一次下跪。尽管如此，她跪得却很利索，几乎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她是如假包换的现代人，但入乡随俗这点却深入她心。这既然是这异界的利益规矩，自己不过一个异乡者，当然是要遵守。
再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就是在现代，面对恩师，跪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面色恭敬，双手捧着素瓷的茶杯举过头顶，“师父，请喝茶。”
这时候一直都沉默不语的程怀秋终于发话了。只听得他的声音清冷干净，如初融的冰雪，又像是清晨草叶上挂着的露水。sxynkj.ċöm
“钱青阳都和你说了吧。”他并不急着让他起来，而是问道。
“是。”正式拜师，眼前的准师父看来有话要说，既然决定拜入门下，她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和你有缘得见，我欣赏你天资不凡。愿收你为徒，传我衣钵。”
“蒙先生错爱，望您能收下我。”青雀低头轻声道。
程怀秋轻轻点头，并未接过茶，“你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才看到他秋水一样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清澈见底，如同秋日无云的碧空。“饮下此杯茶，我便是你的师父。既然是你的师父，我自是严苛待你。若是到时候若是叫苦偷懒，我可是不饶的。所以你若有一分不愿，现在说出来还不迟。”
原来是不放心自己，青雀一愣，随即笑道，“这个您不必交代。大医精诚，我早就听过您的大名。能拜在先生门下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再说名师出高徒，先生是师长，我怎么会不愿意？”
“那好，”怀秋说着，这才把手里的茶抿了一口放下，“起来吧。”伸手将她搀了起来。
“你叫青雀？”程怀秋问道。
“是，师父。”
“今天我就叫你青儿。”
明明沈朝思也这么叫过，但从程怀秋嘴里说出来却截然不同。虽然她是异乡人，虽然师父和她还非常陌生，虽然她一肚子都是不能说的秘密。但这师徒的关系是真实存在的。不同于现代学校里师生，更加亲密的传承关系。
一种依恋感油然而生。她的刚刚悬着的心都放下了。程怀秋是自己在这异界里第一个真正建立了亲密联系的人。
她心里这样想着，整个人都放松不少，因此脸上也堆满了笑。
“傻笑什么，从今天起早上到这里给我请安。我自有东西教给你。”
和青雀截然不同，虽说刚刚收了第一个徒弟，但程怀秋脸上依然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表情。钱青阳不禁去看青雀，他是早就习惯了，只是这孩子怕是要过段时间才能适应吧。
哪知道青雀却丝毫没有一点不恭，躬身道，“是，弟子遵命。”
这孩子。。还真是。。一个孤傲清高，一个谦虚恭顺，这两人做师徒真是万分合适。钱青阳心想，便笑道，“哎哎哎，程怀秋你在我这里混吃混喝，还挖我的墙角收徒弟，我总也要有杯茶喝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要看见好的就眼红。”程怀秋斜了他一眼，“你想喝茶，自己去收徒弟。”
“那我也是师伯的吧。”钱青阳一点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说，“青儿不敬师伯一杯吗？”
青雀暗骂自己一时高兴就疏忽了钱青阳，赶快又去倒茶。
“你有意思吗？钱青阳，我弟子的茶你也要吃？”
“哪有怎样？怎么说青儿也是我先碰到的。对吧？青儿。若不是你师父从中作梗，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师父呢。”
“那可真是明珠蒙尘，可惜了。”
这话里处处透着讥讽，青雀第一次见两人的相处模式。
钱青阳立刻回道，“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你哪里是我师弟，明明是我祖宗。程大爷，您老人家没事了吧？那小的先告辞了吧？我前面可是还有一堆事等我去忙呢。谁像你有那么好的运气，摊上我这么个管吃管住管挨骂的师兄。”
“哼，就你？”程怀秋冷冷的怼道，“既然知道了还不快走。”怼起钱青阳，程怀秋也一点也不客气，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说话的话也尖锐刻薄。
钱青阳一回头看到青雀有些呆愣，于是轻笑道，“我和你师父平时就是这样，从小到大打打闹闹惯了。”虽然对着青雀这样说，但今天毕竟是在第一天入门的小师侄面前，他也觉得面子被剥了个底儿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笑道，面上带了几分讥诮，“程怀秋，说你聪明吧，又迟钝得不行。明明就是摆在面前的事就是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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