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不花花不要!”
崽子十分挑剔,本来给她穿那件奶黄色的连衣裙,她一伸手就把上面的五彩小花装饰揪掉了,不带这个花儿也不好看,我便给她穿了棉纱短袖和秋裤。这样穿应该是舒服了许多的,她不闹了。
许是这一整天都没怎么被夜子郎带着,这会儿犯困,只想抱着夜子郎吃奶。是的,夜子郎又慈父心肠泛滥,想她长牙需要磨牙,晚上不让她吸着也睡不好觉,这两天,他的胸口已经有些发红了。
安抚奶嘴已经被我收起来了,她是不怎么咬的,奶瓶我也换成了吸管式的,因为玉儿说过,幼儿一岁后还用奶瓶牙齿会畸变。我在网络上查找到了原因,溯儿应该是没有安全感才会这样,从她周岁后夜子郎就不怎么抱着她睡了。孩子好动,有时候醒了还会踢人,我也只是把她哄睡了就抱到一边了,谁带孩子不是这样呢?白天原本就寸步不离,夜晚实在是解放双手释放压力的好时候,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爹爹,狼亲来,要狼亲。”
才躺下没一会儿,鬼精灵怕她狼亲不见了,推着我的胳膊要我去找。
“狼亲在给你洗衣裳,他去了林子也要换衣裳,一会儿就来了。”
话音未落,夜子郎已经拎着条棉布进来了。他洗了头发,常年被编着的头发这下弯弯曲曲地散落在肩上,水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他的一举一动稳重大方,可就是这样还是让人觉得他的心里藏着不干不净的□□。这个能软能硬的人,我拥有着,可我竟然还不甘心,我贪心地希望他能做一个安静听话的禁脔。
“包上你的奶,溯儿看见又要咬了。”
我道,忙将溯儿抱到了里头,夜子郎笑了声,直道:
“好,我晚上就睡小塌。”
“狼亲抱抱,我要狼亲!”
溯儿压根没好好待在里头,从床尾爬了下去,她一下去就被我抓了起来,被抓起来她还是要爬下去,来来回回被我抓了三趟,终于爬不动了。
“爹爹,飞飞,抱起来宝宝”
我错了,不是她跑不动了,是我抱不动了。m.sxynkj.ċöm
“让你爹歇着吧,狼亲抱你起来飞飞。”
夜子郎笑道,给她擦了脸,不一会儿就把孩子举到半空中转圈。溯儿笑得厉害,很快就吐了他一胸口。
“哼,吐了,都高兴了吧?”
我斜睨了他一眼,随后便转过身闭眼养神了。那块刚擦完脸的毛巾,现在估摸着是酸臭味儿的。
“生气了,不要玩”
溯儿说道,夜子郎不知道干什么使的。吐的时候都没哭,这会儿突然就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岐儿,你别装睡了,起来哄哄她。”
夜子郎唤道,我也忙爬起来。溯儿一见我坐起就扑了过来,臭狼差点儿就抓不住她。
“爹爹不生气,朔鹅没有哭哭。”
“还会哄人了,和谁学的?”
“狼亲,爹爹这里有虫虫”
一个不注意,溯儿就扣我的鼻孔,夜子郎被她逗得不行,忙拿了湿布来。
“脏死了,那不是虫虫,那是鼻□!”
溯儿喜欢看人被捉弄的表情吗?夜子郎过来时也被戳了一下,乐得她都打嗝了。
“臭溯儿!”
我道,忙把她抓到里面去了。很久没给她剪指甲了,夜子郎便拿了指甲剪来,她不愿意了,拱了拱被窝装睡。
“不理她,岐儿,我帮你剪。”
夜子郎装作真是在剪指甲,溯儿听到电机的声音就眨巴眼睛过来了,试着伸了伸手指,夜子郎忙把她哄住了。
”真棒,以后溯儿自己修指甲。”
玩笑归玩笑,孩子拿这个还不太稳,夜子郎火速帮她修好了,修完指甲那双小手看起来都安静了许多,要不简直是条虫子的手!
“爹爹,外面有一个。”
原本都要躺下休息了,溯儿却突然趴到了窗口。听她方才的话,我也有些害怕,忙把她抱到了身边。
“爹爹,有一个恁。”
溯儿说道,忽然往院墙指了指,可我一望过去什么都没见到。夜子郎忙把窗合上了,小声道:
“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夜子郎出去了,我原本想递把短刀给他,可是他什么也不需要,他长着一张利嘴和四肢利爪,不需要别的。
“爹爹,他是谁?”
溯儿仿佛有些害怕,困意侵袭着她幼小的思绪,不一会儿她就藏进我怀里睡着了。
我小心将她放在了被子围起来的小窝里,夜子郎出去有一会儿了还没回来,我担心他出什么事儿,忙带上短刀出去了。
“只不过我去了巽风泽便无人看守,请你代为转达,明日我会安排人送去丧礼。至于山主,不去我们再选一位德高望重的狐亲代为掌管,我还有个年幼的女儿,实在不能让他回去。”
“是,虽然从前种种纠葛,但狐岐终究是岐山的狐狸,我们不能不来说一声。”
风声掠过耳畔,夜子郎的背影仿佛融入了山色月影之中,那个仆途鞠了鞠礼便快步走了。或许我想得太深,夜子郎回身见我在门边都有些吓着。
“岐儿?”
灶房和院子乌漆漆地连成一片,夜子郎的眼睛泛着朱砂色的光亮,否则我有些看不清是他走了过来。
“岐儿,狐王去了,这么多年来的恩怨,我不知道算不算了结了。那人来报,说狐王的儿子们都离开岐山了,岐山没有一个能当家做主的人,他们都想请你和狐亲回去。原谅我帮你推了这门差事,我实在是!岐山苦寒,狐王殿建成后岐山也不足三百人了,巽风泽不是更需要你吗?我也需要你,你一走,溯儿也跟着你走,你叫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他絮絮说着,委屈得没法儿抬头看我一眼,我忙把小门锁上了,随后牵着他回到了屋里。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没有人魂,不会思想,不会言语,只知冷暖饥饱。我是不是这样的人呢?我整个人都十分麻木,没有气力,我牵着夜子郎的手,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一直牵着他在床边坐着。有力气时,我用食指指尖轻轻的抚摸他的手背,夜子郎看着我,同样什么也没有说。www.sxynkj.ċöm
蟋蟀和□□的叫声很是扰人,我低着头,不仅能听到它们的声音,还能听到夜子郎十分急促的心跳声。紧张,愤怒,忧虑,夜子郎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可是他从来不会抱怨,事情再多,再叫人无计可施他都能想出来个法子,他常常吃一些肉汤和鸡蛋,因为这样可以保证他的体力和精神足以承受这些压力。
过了午夜,我们仍然沉默地牵着手,我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
“我都有记着的,对你表明心意已经是一年前了,现在我想问你,臭狼,这么久过去,你觉得我惹你伤心多一点…还是让你快活多一点?”
夜子郎摇了摇头,可是他又叹了口气,我有些失望他的不敢回答。
“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现在的我还能不能像平日一样抱着你,我要的好简单,不需要你养我伺候我,我只想要你的心,一只狐狸的心,有这么难得到?”
夜子郎不知道怎么了,忽然生出来一丝不敢僭越的心思,被我牵着的手有些想挪开,我想也没想就一头撞到了他胸口,把他撞得咳了起来。
“哈,看来在这之前所说的话都没有意义了。岐儿,或许再过几年你才能明白,有的人就算让你难过你也会不顾一切地去喜欢,只有去靠近,心才能活下来,心死了,也就不知道疼了。”
“所以,我的心是死的…?”
我再次疑惑地抬头看他,可是夜子郎笑了,只顾着用手抚顺我的头发。
“不知道,不过你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是真的。”
话落,未等我挣开他的怀抱他便又锁紧了。太过分了,明知道这样羞辱人的话会让我生气的。
“岐儿,我有些困了,我有些怀念被你压着肩抱在怀里的感觉,总是叫我睡得很踏实。”
我听了他的,躺好后将他箍在了胸口,他蜷缩着,像一只睡不醒的幼狼。可惜我不经意掠过了他的脸颊后却发现自己的手湿了。
他是流着泪睡着的,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睡得十分安稳,相反,梦中曾有两次他想脱离我的臂膀,或许是舍不得,只是稍微侧了侧脑袋就什么动作也没有了。其实我很珍惜他这么可爱的模样,天一亮他是狼王,是溯儿的狼亲,是我坚强的后盾,夜晚的他才能随意做自己,他才能想被抱着就被抱着。他爹娘之间的相濡以沫一定给了他对□□十分美好的期盼,可惜我只能意会到此,再有也只能是床笫之事。
人在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剩余不多时总会这样,把最卑劣的事都推到了自己头上,仿佛只有这样才不至于一点用处都没有。我也一样,可是夜子郎说他什么都不需要,我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不会像我一样前瞻后顾,他想什么是什么,大大方方地开口,大大方方地请求,总会得到允许。
“狼,让我恨你吧,就像那年你往我身上种了蠱,只要恨你…我就舍不得走了…”
我自言自语着,极小声的,他听不到,一双手仍然抓着我腰身多出来的一截衣带。他的脚底十分粗糙,脚背却很细腻,无意识地往上勾的时候,我有些阖不上眼了,总觉得有件该做的事儿还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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