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这么气着他的不为所动,就在他身上发脾气一直到后半宿都没做什么正经事儿,臭狼也不说话,就那么枕着我的枕头看我,他双手护着自己的档害怕二弟被卷进这场滑稽的单向争斗之中。
约莫丑时,臭狼终于有些绷不住脸了,十年如一日的那平和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我前一刻还在骂他,后一刻又被他这种明明处在弱势却笑里藏刀的嘲笑给气得双颊发烫,有些难受了,不住地挨着他裸露的大胸膛闷闷地哭了起来,我忿忿地道:
“死臭狼,你记住了,我这每一滴泪都在讨厌你,讨厌你脸皮薄,讨厌你洗个□□都要躲着我,你以为我稀罕看…我就是好奇!”末了,臭狼揉着我散乱的后脑勺有些笑不出来了。
我耳尖听见了,臭狼不住地喘着粗气,而它也如雨后春笋般在吵闹之余破土而出,慢慢长成一个半高的嫩竹,外表柔软,内里却是坚不可摧。
“睡吧…睡吧岐儿…”臭狼说梦话似地,身子里头精神,双眼却已经不住地合上了,我同他也是一样的,慢慢地都静了,好像两把剑固执地靠在一起取暖。
巽风泽真正入夏是七月,天还没亮日头还没升我同臭狼就被热醒了,一睁眼便松开了彼此,迷迷糊糊地枕着被角都没说话。
臭狼抓着背上、胳膊上蚊子咬出来的红包,满脸的不耐烦,我被叮了脸和胳膊,差点儿没被这些小毒虫给气哭,躺了会儿终于受不住了,去柜里抽出来药油拎着桶走去了水井边冲澡。
井水还是很冷的,除非到了午时,否则他一直都是这么冷冰冰的,就像个碰不得看不得的冷美人。我就迎着冷美人洗去身上的汗水和污垢,原本火热的身躯都霎时冰凉了,等冲完三桶水的时候整个发尾都挂在了屁股上,那些拧不干的水就滴滴答答地从屁股沟落下去,好像寒气也沁入了,我愣了会儿忙将打了桶水进屋,顺道也给臭狼抓得红肿的胳膊擦了几下,随后涂上清凉的小药油。
连着几日臭狼整个人看起来都让人心生怜爱,也不知为何。
于我来说,臭狼是一堵在我生命尽头的红陶砖墙,他的魂灵一直在那里等着我,他的人身一直在陪着我。兴许在那日我狼狈不堪地被他撞见时我们就注定了此生会一直互相守候着。兴许是百年后,两百年后,甚至是千年后,我们都会一起走,一起来,等到我们的崽子,最后带着崽子一起回到巽风泽。壹趣妏敩
我不知道下一世的记忆是如何的,也不知道下一世的臭狼会不会还是一副娇憨模样,更不知道玉儿如何,可是我知道,我活着的时候臭狼必定在身边,我死的时候臭狼必定随我去,我们说定了永远做契兄弟,我答应臭狼,这一回,我不再犹豫了。
发觉自己真正心疼臭狼的时候,我的下身和心口都在抖着,好像第一回臭狼躺在床上一言不发那样。我拥他入怀,用尽我所能喊出来的最轻最柔的声量问他:
“臭狼…你教教我,我该怎么疼你?告诉我好不好?”臭狼一只手把住了我的手腕,很久后才倦倦地摇了两下头,明眸皓齿全在我眼里,白唇珠汗使得他看起来更累,更虚弱。
我知道这事每做一回他都会难受得大半天动弹不了,知道他腰疼,所以…一直都忍着,可我不知道臭狼对我亦是如此。
臭狼松开了我的手腕,转而摸摸我的两缀发丝说道,
“岐儿,你的眼睛长得真好,浅湖色的,眼皮子一上一下…不要皱眉了,皱了眉不好看,你不用费心疼我,桥到船头自然,你不懂的,不要太着急,我陪你懂得,但这回…岐儿且随心所欲吧”语罢,这个人沉沉地在我怀里睡去,不厌我薄衣冰凉,不厌我胸膛瘦削,他只双手环抱住我的腰,好像怕我丢下他那样死死地抱着。
玉儿入秋前回来了,带着已经跑得跟小泥鳅似地宝儿。见面时我的脸色许是不太好,玉儿担忧起来,我也只好告诉他臭狼的近况。至此,我只得坦白,“玉儿啊,爹爹也是人,人都有七情六欲的…何况是一直被压着的那个”,玉儿不再说什么,默默地接过了店铺的生意。有时候我会向他解释臭狼那本杂记里头写的什么,是什么意思,抓药时也帮他看着。夏末了,宝儿就和玉儿乖乖地待在药柜子前,她在窗棂下练字,玉儿就在一旁抓抓药,看看臭狼一直收着的几本药书。可是夜里玉儿总会哭,我无暇顾及他,只好避而不谈。
除却洗米炊羹,我抱着臭狼,一直到秋天,每一夜,每一个入睡前的祈愿,每个漫漫长夜我都不敢睁开眼,不敢撒开他的手腕。一直到了秋天臭狼才醒过来。我觉得自己把毕生的,作为男人的温柔都给了他,都用尽了。
那是一个秋风萧瑟的晨间,我正在院里弯着腰看护那些菜苗,身后忽附上来一副高昂沉重的躯体,
“岐儿,子郎是不是睡了很久”臭狼的声色中满是笑意,我光是听着他的话音都能见到他平日里那副憨样。
我扔下手里的铁锄水桶,慢慢地伸手附上他放在我腰间的手,强忍哽咽地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好转过身看他。www.sxynkj.ċöm
臭狼的面色说不上有多好,只是人笑着,他眼睛又大,所以显得人精神。我仔细看着,他的狼牙松石额饰戴得齐整,半头长发也用布绳绑紧了,只是后脑勺的几十条长辫子还没来得及整理,所以看着有些杂乱松散。
“饿不饿?”我摸了摸他的肚子,没等他回话就把人牵进了灶房里,臭狼就被我拉在一边我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他只笑着任我一只手下厨,什么话也没说。
我给他下了碗面,切葱花的时候臭狼才轻轻挣开我的手,随后看热闹似地插着双手看我煮面。可当面煮好了盛起来的时候臭狼却是大口大口地趴在灶板上吃了,我们好像都说不出话来似地,彼此音声中都带着点哽咽。
这种悲痛万分的局面直到宝儿下楼时才缓解过来,宝儿看着臭狼活生生地,还能吃饭就跑过来了,
“狼爷爷!”这丫头叫了声后又跑到楼梯上去喊玉儿,
“爸比,狼爷爷醒啦!你狼爹醒啦!”我同臭狼都被她在楼梯上踮着脚的那副样子给吓到了,我只好跑上去将她抱了下去。楼梯太高,我们都很怕她磕着碰着。
玉儿下来时也被臭狼吓了一跳,好像满眼置疑这个人不是他的狼爹那样,玉儿走到我们面前,不解道:
“狼爹?”话音刚落,臭狼也问玉儿:
“怎么那么久不回来?你知道你爹爹在泽内多担心你吗?”臭狼教训起崽子来中气十足,玉儿这才找回点真实感,默默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后来我问过玉儿,为什么他见到臭狼醒了会那样惊讶,玉儿说:“爹爹,我以为狼爹已经死了,我看不到狼爹,哪怕你抱着他我也看不到,狼爹那时候连个影儿都没有”前思后想,我终于明白玉儿为何在那几日哭得那么厉害却不敢告诉我原因。
我清楚,臭狼绝无什么大烊。
臭狼醒来后我们都让他好好休息,约莫大半月后臭狼乏力昏厥的状况才好些,玉儿和宝儿回去后我们俩又接掌过铺子。
他身子好全后我们才在一屋子休息,但提及那事我实在什么也不想,只淡淡地,浅尝即止,我们再热情也不敢到那一步,谁都想做大的,偏偏谁都舍不得彼此。
秋末时兔窝里的小崽子睁眼了,我照样给玉儿留了一只,就和几年前他留下的那只大公鸡做伴,白兔子长大了满院跑,大公鸡就晃着五彩的尾巴追着它跑,老兔子趴在窝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很是悠哉。
午时候臭狼去晒棉絮,收收芦花,我则一个人呆在堂上抄写一张又一张的药名片子,先前那些字迹淡了,臭狼嘱托我给换上新的。
这日,我们早早地关了铺子,随后各自拎了壶酒走去了山后。
花街山后是一片海,没有船只,也没有钓鱼收网的人,因为水越来越浅,我们甚至看不到一条鱼,可浪潮还是有的,轻轻柔柔地拍打着我的脚背,有点痒。偶尔回头望的时候你也看不到那山上有什么树,只有一片半人高的杂草地,长了树就会遮住花街,臭狼不让长树这片地儿也就用来摘摘药了。
风声也不吵耳朵,臭狼轻声唤着我:
“岐儿,你快来看我捡的石头”这个人有半棵树高,可有时候高兴起来还像个孩子一样,我只好白了一眼他,最后还是走去看了看他手里那颗澄澈通透的黄色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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