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是不是只要做错事的人弥补了就值得被原谅。但我知道,受害者是有权利拒绝原谅的。谁都不能去拿施害者的弥补去要求受害者释怀。我于玉儿,万重山于玉儿,都是一样的。
我的亏欠远大于重山,因为我才有玉儿,玉儿才会吃这么多苦。如果有人生来就活在蜜罐里,怎么会愿意去吃苦头,还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可是玉儿原谅我了,因为他同情。他也打算原谅重山了,因为不原谅他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宝儿。我明白,所以尊重他的选择。我忽释然了,将玉儿抱在怀里的那一刻。
给他整理好袖口时,我对他说,今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想要爹爹为你做什么也可以,只是有一点,你不能伤害自己。
因为万重山,他竟然有些恋痛,可是每每回想都让他的心疼得快支撑不住。这些话也只敢同我们说,说他难受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打自己,好重好重的巴掌。
午饭的时候,我让臭狼把位置让给玉儿了。因为心疼,总是想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他喜欢吃包菜我就给他烫了包好,放到他手边。我知道他不喜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所以也请他烧我喜欢吃的菜。宝儿也在身边,臭狼抱着女儿喂她吃着米糊,圆圆满满,简简单单。
巽风泽毕竟还在大山里,没有虾蟹,不过有鱼场,鱼类也算丰富,臭狼挑的都是没什么刺儿的,几个孩子都爱吃。玉儿给我烧了一盘青豆炒鸡丝,我也慢慢地不忌口了,这些荤食能吃一些。玉儿炒菜很快,菜肉吃起来鲜嫩多汁,他不重手,口味也格外清淡。臭狼没说什么,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巴不得玉儿留下来,只是为了安抚我,总说体谅孩子。
不过在今日聚少离多也是常态,现下既然他们还在家里,聚时就好好聚。怕重山见外,臭狼给他添汤添饭添得有些怕了,总算敢自己打荤菜吃,不用玉儿给他。
宝儿才六岁,吃得不多,又挑食。玉儿说不饿就行,给她串了鱼丸拿着边玩边吃。不过饮料是别想了,回回开了果汁都喝得小肚子鼓起来。我一个爱吃甜食的人喝了果汁都觉得甜腻腻的,大概还是宝儿更爱吃甜的。
一顿饭下来,算上我都吃得撑撑的有些懒得动。臭狼风风火火地要收拾,我忙抱过女儿了。她是头一回吃米糊,先前玉儿怕她吃坏了,总是嘱咐这个不能吃那个也不能吃,现在好一些,杂七杂八的都喂。也是她自己愿意吃,不然像宝儿…哄着她吃都不吃,好像我看书一样,第一眼看着不好看就不想看了。当然了,只是我会这样啦。
午后我同臭狼都要小憩一会儿的,但火炉烧吃得太饱了,大家都到堂上聚着,晒晒太阳喝喝茶。
宝儿做数学快一些,但背起诗十分头疼,抱着书自己到角落读。她也不让人去吵,也不让玉儿看着,就那么大半个时辰都窝在墙角读。我偷偷看了一眼,小家伙趴在膝上默读,记不住了就赶紧看书,然后又把书合上。
玉儿起得早,看我哄着女儿睡觉也坐了过来,笑得眯眯眼,不一会儿摸了摸我的鬓,问道:
“爹爹为什么不把头发剪成和狼爹一样长短的,多好打理。”
不想臭狼擦了擦手过来,直道:
“岐儿这样多好看,咱不剪。”
玉儿听了又摸摸我的头发,原想趴下来休息,不想重山把他拉去晒太阳了。晒了会儿,万重山便将人揩到了自己胸前暖和和的抱着。
见他们两个这样我就和臭狼看着宝儿了,不打扰。宝儿小声背了两遍给我们听。臭狼说:
“你会背还不够,会不会写呀?”宝儿听了立马提笔默写了一遍,字是从小臭狼教过的,写得很工整,也没错字。我让她再默写两遍她也乖乖地写了,随后又做别的。写得很快,我就问她为什么写那么快,她说她喜欢先苦后甜,快点写完就能看平板了。
但其实这样不好,我就劝了下来。
“剩下的不多,你慢慢写,把这些记住好不好?老师布置作业肯定是希望你写得开心对不对?”
宝儿听了我的话倒也没我一笔一划地写,但好歹比原先写得慢了些,臭狼看她写边考她,也算功,德,圆,满。
两个小的有臭狼看着我就去看玉儿了。万重山也没脑子似的,真让他在门口晒大太阳睡着。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后背全都是冷汗,反看万重山那体格,真是参差。
“回屋里睡吧。”我提醒了下,万重山也摸摸他的额头,忽然也怕了,只好将玉儿带回屋里休息。我是想不明白,怎么他是不知道玉儿很虚吗?明明平日也知道提醒玉儿吃好的…www.sxynkj.ċöm
给玉儿盖了毯子后,他又出来晒太阳了,靠着墙低头憩着…我说,原来是自己喜欢晒太阳。但这么晒长了也是不好的,我便让他回屋了。
玉儿睡了一会儿,女儿就醒了,哭得很大声,也不喝水也不吃奶粉,给她泡了米糊还是不吃。吵醒了玉儿,玉儿便来抱她,哄了会儿还是不安静。这才无奈,臭狼给喂了躯惊散。
过了一会儿是有好些了,可仍吃不下东西,也不让人抱着,自己爬去了被褥里。我见她也不乱动就出来了,谁知她一见我走开又爬到了臭狼怀里,直哭着:“狸!狸!”
如此,我只好抱过。一抱上实在心疼得慌,玉儿也不敢靠过来看她,几个人都上楼去了。臭狼好一会儿不见人影,我走去灶房才知道他在炖鸡,滚了滚半生不熟的鸡肉就拿给了女儿。女儿不吃,他只好自己吃了。这样什么也不吃,肚子又瘪瘪的也不行,我们只好把米糊和奶粉混在一块儿煮了,臭狼端着碗我抱着女儿边哄边喂。半个时辰下来勉勉强强吃了一小碗,从花街回来的时候宝儿都写完作业了。
女儿安静下来后臭狼便说:
“不抱着,放篮里一会儿就乖了。”
我的手也酸疼了,只好将她放下。可是…我看她孤零零地坐在摇篮里玩着手铃实在可怜,只好抱回屋里陪她说说话,陪她玩儿。她不高兴不舒服的时候爱咬人我也握起拳头让她咬,逗她。她高兴了我也高兴,喜欢抱着她亲昵,香香软软的,又不会乱跑,这个时候最好玩儿了。
看着天黑了,灶房又乒乒乓乓起来,我便说:
“咱们去灶房好不好?我给你烤地瓜吃,偷偷地给你吃两口,给你吃最甜最嫩的,不要叫你狼亲看到了。”
不知道我的溯儿到底有没有听明白,看她伸手要抱抱,我也就抱过去了。
一下午为了她折腾,臭狼也很苦恼,下好米就洗了洗手将我团在身前。我也空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背,和他一块儿到饭桌边坐了下来。
“你看,她不哭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的把女儿抱给了臭狼。他如释重负,只是将女儿往胸口拍了拍背,不像平日那般抱起她,让她站在腿上垫垫。
“岐儿…”
臭狼忽唤了我一声,和平时一样。我问他喊我做什么,他也只是笑笑:壹趣妏敩
“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我当然有很多借口可以搪塞他,可以用这些个借口不去关心他怎么了。因为他的表情实在让我愧疚,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一样,伸进口袋里拿了两个钱出来在桌上打圈给他看。
“真是的,岐儿怎么可以拿这种孩子戏法来哄我?一点都不…”
他反倒笑了,看着我发呆起来。
至少在我看来,臭狼是真心高兴的。我还是很傻,居然给臭狼做鬼脸看,还让他笑话我是个鬼狐狸。
谈到鬼难免伤心,我就问他:
“臭狼你死了还会来巽风泽,我呢!我会去哪里啊?等我死了是不是会臭掉,然后老狐狸小狐狸把我埋进土里…”话音未落,臭狼竟笑了。
是,他是笑了,从前的他一定会说我傻,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再说下去。
“不埋,我一定背着你走到天上去,去求他们让你回来,把我的命给你也行。”臭狼笑得很浅,话里话外那颗心都快要溢出来了,我不住地笑他:
“哈!这样好傻,为什么要把命给一个不是亲人的人?况且我也不是头狼,我是大狐狸!”
“我就一定要是坏人才好?就像他不把咱们的玉儿当人看那样吗?”臭狼叹了口气,不会儿又往边上呸呸几声。
“什么死的活的,女儿在,咱们不说这些。我的心甘情愿,岐儿再长些年纪就明白了…”不是很愉悦的一次谈话,我看着臭狼那一点亮光都集在眼底,越来越不明白了。
我很难受,发了疯似的把臭狼拉到了房里,将女儿放好后就又一次对他做了不是很礼貌的事。因为太急了,太想明白他也没来得及好好对他,在粗暴的黄昏里,臭狼把泪都给了我。我还是不懂他为什么对我好,大概在我心里,还是想听到他真正的答案,所以才会用伤害自己也伤害臭狼的方式来明白。
做到天黑,我们都快疯了,快要失去理智。好在女儿睡过去了,没被吓着。
晚饭我没去坐着吃,玉儿过来了,说什么狼爹看着精神不大好,问我是不是和他起了什么争执。
“爹爹只是累着了,你们开酒了吗?”我问道。
玉儿点点头,牵住我的胳膊什么也没说就把我拽去吃饭了。我看着臭狼碗里全是我爱吃的菜更心虚了,拿过酒杯碰了碰他的碗,不想臭狼皱起眉头,隐隐地有些生气。
“岐儿…”趁他还没说什么我忙把酒一口闷了。
“偶尔喝一杯怎么了,这么多菜…我吃菜总行了吧。”
看着玉儿也能喝酒了,我是想和他好好喝的,可是臭狼那个可怜的表情…算了,还是吃我的菜丸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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