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的两排间隔相等的距离立着路灯,天气暖和,街边小吃店门口摆放着几张桌子,几个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着喝酒吃饭。
时蕴心神不宁地寻着音乐声走,察觉周以绥一直跟在她的身侧,攥着的手心都出了汗。
她那几句蠢话一直在耳边萦绕,都让她忽视了夜晚的黑。
正当她走神的时候,胳膊上感受到一股拉力,熟悉的气味充盈在她的鼻子里,像是麻药,麻痹着她的大脑。sxynkj.ċöm
“当心。”周以绥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故意压着腔调。
时蕴提了一口气,看着前面体型偏大的金毛悠闲自得地从她面前走过。
金毛脖子上牵引绳的另一头被一个黑长发的年轻女人拉着,她抿嘴微笑着表达了下歉意,她身旁的男人搂着她的肩膀,应该是周边的住户,男人脚下还踩着拖鞋。
时蕴提起的心放下,眼神随着路过的情侣看过去,两个人相互依偎,狗狗很是乖顺,这岁月静好的样子可真是让人羡慕。
“你说的没错。”
正当她感慨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看出时蕴的困惑,周以绥解释道:“你当时说没有全黑的夜晚,晚上有遛狗的夫妻,玩闹的小孩,依偎在一起散步的老人。”
时蕴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将她当时的话重复了个遍,心上像是浮出一根羽毛,轻轻扫在上面,痒痒的。
她有些欣喜,眼神印着路边的灯光,又黑又亮,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轻快,“原来我说的话你都记得。”
周以绥脸色不太自然,淡淡说了句:“记性好。”
“不过我当时可能说的有些不全面。”她笑道,在周以绥不解的眼神中继续说道,“遛狗的不一定是夫妻,也有可能是情侣。”
话音刚落,时蕴就看见周以绥轻轻皱了下眉心。
“不是夫妻,住在一起?”他眼神飘到渐渐消失的那两个人身上,似乎对他们的关系感觉到有一丝不寻常的好奇。
“是啊!”估计周以绥思想还比较保守,她浅浅地解释道:“就是两个人同居,这样比较容易培养感情。”
“住在一起培养?”
他这话一出,时蕴不知道周以绥想没想歪,反正她是想歪了。
连忙拉起周以绥的手腕,大步跨着往前走,“好了,不用思考这些跟我们无关的问题。”
人民公园很大,绿植占大半,冬青和灌木围在道路的两旁,石砌小路很窄,两人穿过去,是一个广场,音乐声的来源。
随着音乐的节奏,十几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女人摇着手里的花扇左右摆动。
“你会跳吗?”时蕴突然出声,眼神却一直落在前面跳舞的那群人身上。
“啊?”
时蕴偏头,“广场舞,你会吗?”
周以绥抿着唇,看着他们的动作,有些犹豫地摇摇头,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做出的回应。
他对跳舞一点天赋都没有,后期更没有努力。
时蕴啧啧感叹道:“周以绥,你这不行啊,到老了都没人愿意跟你玩。”
“现在也没人。”
他随口应道,思绪却从这里飘到了正阳镇,在那里他也备受排挤,朋友只有路迢一个人,石韦也还算熟稔。
但是在这个地方,他自嘲淡笑。
“有啊!我啊!”
周以绥自嘲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收起,时蕴这话一出,他心里的那个坑像是又被填了些。
在时蕴的想法里,周以绥一直是她的朋友,所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色的表情也有了些严肃。
她说:“周以绥,你不拿我当朋友吗?”
周以绥忍受不了她这么直白又热情的眼神,心虚地躲开,嗓音有些哑地蹦出来一个字:“当。”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那么丧的话?”她质问,不像平时的好言好语,却没让周以绥反感,还有些开心。
“嗯?”时蕴似乎不打算这么放过他,步步紧逼着。
“因为——”他脑海里闪过那些残碎的画面,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停顿了很久,他才说道:“我觉得可能我不配。”
看着他的表情,再听着他说的这句话,时蕴觉得心里就像用刀尖划开了一个小口子,一点一点挤着血,难受不已。
在镇上的周以绥脾气差,性子狠,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可是在梅市的短短一个多月里,他却将自己放到了尘埃里。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她像是在埋怨。
时蕴不知道她离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现在的周以绥。
“周以绥。”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看见他抬头,她继续说道:“你有没有看过泰戈尔的《飞鸟集》?”
“听过。”在当初上语文课的时候,老师是个泰戈尔的疯狂迷恋者。
“那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其中这样的一句话:‘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见周以绥沉思,她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就算世界给我许多痛苦和磨难,我却依然能回报世界以高歌,用美好和积极的心态去面对那些痛苦和磨难。这些痛苦和磨难,都是为了让我们浴火重生。”
“是吗?”他眼神涣散,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在看她,“这难道不是表达了对现实的不满,对那些痛苦和磨难的憎恶,讽刺这个世界,让一个人经历那么多,却还想着让他回报,以感恩之心来面对这世间所有的恶意?”
“这.....”她沉默了,这本身就应该是个辩证问题,她的角度固然正确,但周以绥所站的角度固然不无道理。www.sxynkj.ċöm
“所以——”周以绥正面对着她,眼神深邃不见底,黑瞳像是要把人吸进去,“时蕴,你觉得我应该报之以歌吗?”
“我......”她迟疑了。
不应该?不对,她说这句话的初衷是什么来着?为什么会被周以绥带着跑了?
“怎么了?”
时蕴回神,“没事。我觉得应该不能报之以歌。”
她被说服了。
可是下一秒,周以绥突然说道:“我觉得可以!”
“啊?”她满是不解,眼底也掺杂着震惊。
只听周以绥缓缓道:“因为我觉得你说的有些道理,报之以歌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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