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谁要成亲?”
“还能有谁呢,宁王世子赵谨言啊。”
“可赵家不是同裴家有怨吗?”
“是裴府的哪位姑娘啊?”
有知情的人便道,“裴府当下只得二房那位表姑娘。”
“这……”
众人便大胆猜测起这中间的弯弯绕绕起来,想那裴府二房的表姑娘生得何种模样,竟然引得这两人竞相追逐,真是好命啊!
可意外的是,下午便传来消息,那位表姑娘拒绝了宁王府的提亲,这……
长安,裴府。
今日一早乳娘林氏就觉得怪异,往日琦红虽沉稳些,却不像今日这般心事重重,若说琦红就罢了,陈盈姝更是神思恍惚,只说身体不舒服,一大早起来就叫了水去梳洗,偏偏还不让人伺候。
不是她想的多,实在是想着她家姑娘委实磨难多了些。
“哎哟,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氏正想着,就看到绮罗正拍打拿着一件披风,“这披风是姑娘最喜欢的,这可如何是好。”
林氏走近,就见那披风被炭火撩了一个大洞,雪白上沾染了一团乌黑,甚是扎眼,琦红惯常处理这些事情,从未出错,今日这是怎么了?
“琦红,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琦红一愣,吞吞吐吐道:“是有一点,昨晚守夜,没有睡好。”
她在说谎,林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将人叫到一边,质问道:“昨夜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
琦红一惊,可还是镇定道:“林妈妈说什么呢?昨夜很太平,我就是晚间受了寒气,今日有些提不起精神。”
昨晚半夜赵家郎君来访,那时已经很晚,于理不合,谁知那赵郎君却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掌将她击倒,等她醒来,冲进房里,才知道已经晚了。
她家女郎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好好盖着被子,可露出的肌肤上红色印记清晰可见,她突然意识到上次女郎脖颈上的印迹从何而来了,那位众人交口称赞的赵家郎君,不过只是披了张君子的皮囊。
她想要去唤醒林氏和大张氏,可陈盈姝却说话了,“琦红,你帮我更衣。”
等被子掀开,真是惨不忍睹,那是多大的力气和手段,特别是那双腕子,青紫色的血痕深深陷到肉里去,怕是对待仇人也不过如此了,她红着眼替陈盈姝收拾,换上干净的衣服,清理被褥,却在床单上发现一抹鲜艳的红,眼泪终没忍住还是流了下来,为何她家姑娘要遭受这些苦难?
没想到陈盈姝反而安慰她,“你哭什么?早前你和绮罗不还说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吗?”
她轻手轻脚的给她上药,颤声道:“不是,不是这样。”
陈盈姝自然知道她说的“不是”是什么意思,自嘲的笑道:“就当是被狗咬了吧”
她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总能在沮丧悲惨到极致的时候,开解自己往好处去想。
琦红心疼她,药膏用了一碗,望着这些青青紫紫,心下惆怅,林氏观察那么细致,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去。
谁知,盈姝像是知道她所想,“这件事让乳母和姨母知道,也是徒添烦忧,你便说我受了凉不能见风,要卧床两日,不见人。”sxynkj.ċöm
琦红应了是,沉着心事做事儿,可谁知林氏这半日早瞧她不对头,眼下还是问了起来。
眼下她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只希望林氏不要追问,谎言毕竟是谎言,经不起推敲。
林氏见她口风紧,知道是盈姝发了话,便让她好好休息,自己端了碗羹钻进房里去瞧陈盈姝,陈盈姝背身躺在床上,瓮声瓮气的道:“乳母,我身子实在是乏,用不下东西。”
林氏劝道:“你这些日子实在任性了些,拒了崔家的婚事就罢了,怎么赵家也拒了?早间夫人来问你,你还同她呛嘴…”
她话还没说话,盈姝便戚戚道:“乳娘,我头实在是痛!”
林氏听了,想到大张氏都没强求这事儿,便讪讪的住了嘴。
长安,赵家。
赵谨言跪在祠堂前,冬日黑沉的光穿过窗棂,光洁的地面上印着他清冷的眉眼。
身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吉安县主停在他身后,寒声道:“我是来告诉你,裴家拒婚了。”
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赵谨言眸色更黯,淡淡道:“还望母亲能再请人替我跑一趟。”
吉安县主嘴角抽动,忍了片刻,才扯唇道:“谨言,你自幼我训以宽厚恭谨,勿令与浮薄者游处,你素来也洁身自好,可如今你竟受了裴家那娘子的蛊惑,我实在是失望至极。”
“母亲,与她无关。”
儿子一门心思扎进去,可那裴家如今还拿乔,吉安县主愤恨起来,“你当我什么也不知?那陈娘子在钱塘时就引诱你,后来追到长安没能成事,又不知廉耻跑到范阳……就这样的品性,如何当得大家妇?更别说宁王世…”
“别说了!”赵谨言打断吉安县主。
他眸色变深,自幼被箍在吉安县主身边,母亲对他的教养与其说是严厉,不如说是掌控,他幼时除了家中姊妹并未同其他娘子接触过,再大些,更对女子避之不及,嗤之以鼻,陈盈姝的出现是他脱离掌控去到钱塘的意外,可谁知不是救赎呢?
“母亲,品性低劣,行为不端的一直都是我,是我欲壑难填,强行霸占……”
“你胡说!”
她怎么会相信会承认她一手培养的儿子是这样的一个人,她要的是一个对她言听计从、忠贞不二、广受赞扬的儿子,在此之前,赵谨言一直做的很好,可自从那个陈娘子出现后,一切都在悄悄改变,直到脱离她的掌控。
“你不是那样的人,是她,她引诱你、教唆你,你现在只是不清醒!”
赵谨言突然意识到母亲的偏执,可他从来不是个端方君子…
风从窗外灌进来,祠堂上的烛火忽明忽灭,他站起身,面向吉安县主。
“让你失望了,但母亲你可曾真正了解过你的儿子。在遇到她之前我不过是一潭死水,而今我才活过来,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说罢,他头也不回,出了祠堂,留下吉安县主愣在那儿。
公元755年,十一月十四日正午。
岐王二子李栩率领八千守城军在邺城迎敌,范阳军督军崔乾佑采取强攻的方式,可李栩有备而来,竟强攻不下,叛军自范阳出发已连续赶路五日,军心疲惫,安禄山下令在邺城外稍作休息。
大帐内,崔乾佑掀了帘子进去,安禄山正与军师高尚、严庄以及安庆绪详谈,见了他笑道:“乾佑来了,听说你箭伤有复发的情况,这两日好好休息,调整后再攻城。”
崔乾佑却摇头,直接道:“不能停,今晚需得取下邺城。”
当着众人,被下属顶撞,安禄山并不舒服,要不是瞧在崔乾佑救了他,岂会容忍?
“我知道你着急,可大军南下已有五日,总要休息的,不然可吃不消。”
说着,便坐下去,眼神示意一旁的几人,军师严庄笑道:“节度使说的不错,此番南下,本就路途遥远,所谋远大,若是急于求成,士兵疲累,怕影响后面啊”
崔乾佑却不理会这军事,直接道:“最迟明日长安便会收到消息,今晚若不攻下邺城,明日后将更难,若耽搁几日,等到长安大军赶到洛阳和陈留,此战必败!”
兵贵神速,如今他们这样顺利,无非是长安那边还未反应过来,几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况且他们打的是清君侧,除杨国忠的名号,拖的久了,纸自然包不住火,那时才是军心涣散……
军事高尚立刻道:“节度使,崔督军说的有理,不如一鼓作气,打到陈留!”
当日夜,由安庆绪带兵突袭邺城。
邺城城楼上,甲胄闪着寒光,李栩站在那儿,看着黑魆魆的原野,想着今夜会不会有敌袭。
下属小跑上来禀报:“小王爷,城里的人已经全部出城,除了仅剩的五千名士兵,再无他人。”
李栩点点头,之前的一战死了两千,重伤一千,如果今晚安禄山率军来袭,邺城必然守不住。
他在陈留收到消息是在昨日,传信去了长安,便快马赶到邺城,邺城太守果然已经弃城而逃,幸好他赶上今日上午的攻城战。
亲兵让他撤离邺城去陈留,可他没听,他心里始终梗着一件事,安禄山能够逃离长安,有他当初错信了哥舒翰的过错,赵谨言说的对,若不是自己,或许安禄山已经死在长安了。
下属见他失神,疑问道:“小王爷还有什么安排?”
“今晚城楼多派两百人守夜,势必保证一有动静,能快速应对。”
下属应了是,李栩刚要走,便听到马蹄声,侧目一看,一大片火光突然在十里外亮起来,随即便传来喊“杀”声。
“邺城军,迎敌!!”
………………………………………………
赵谨言欲上马往裴府去,没想到刚出府,下头却传来一封信,说是从范阳来的,他顺手打开一看,上书“安禄山造反,速速应对!”是颜杲卿的信,一看落款时间,是十一月九日。
颜杲卿不会骗他,只能说明,安禄山真的反了。
而此时玄宗皇帝却带着杨家几姐妹去了骊山泡温泉,他暂时抛下自己的事,着人分别往东宫和宁王府传信,自己立刻骑马赶到骊山温泉宫,夜扣宫门,才将消息送到玄宗皇帝手里。
而此时,大唐的皇帝却依然以为是政治倾轧,是东宫同安禄山的斗争,反而将赵谨言扣下,等待第二日问罪。
第二日一早,东宫和宁王也赶来骊山,请求立刻出兵。
“圣上,我等已收到消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造反,已经带兵攻向长安!”李琳道。
玄宗皇帝看着自己这个幼时常常带在身边的侄子,如今却拿不定他心里所想,莫非真如杨国忠说的那样,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伙同东宫要逼宫篡位?
“你们说安禄山造反,那为何朕没收到消息?”
李琳无奈道:“信使有所延误是正常的,颜杲卿是早一日发出的信件,这才…”
“那颜杲卿早年在京时就攀附东宫,后被林甫调离长安,这么多年过去……看来我们的太子真是人心所向啊”
太子李亨立刻下跪道:“父皇,儿子与颜家是君子之交,绝无其他企图。眼下他传信来,那安禄山…”
“闭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编排出安禄山造反的事儿,想调军离京,你要干什么?夺位吗?你就那么迫不及待?”
玄宗皇帝越说越气,整个人站了起来,疾步向前,一脚踢到太子李亨身上,高力士连忙上前扶着。
他终究是老了,这一脚威势虽大,力气却小,李亨不过歪了身子,但再不敢说话了。
宁王李琳见状,知道玄宗皇帝疑虑深重,在见到八百里加急前是不可能信了,叩首道:“陛下,臣等忠心可鉴,恳请陛下即刻回宫,主持大局!”
这样正好,免得太子和宁王在长安作乱,皇帝放弃温泉宫的安逸,回长安城里坐镇,却还是走漏了风声,一时朝廷里人心惶惶。
宰相杨国忠为了避免触皇帝的霉头,一面附和着一面让人去查,可没等他查到消息,河东地界的战报突然像雪花一样涌进来,一个时辰内,长安兴庆宫里不断传来军报,内容只有一个。壹趣妏敩
“范阳节度使安禄山造反了!”
“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已攻打到常山!”
“安禄山已经率兵杀向了陈留!”
“安禄山扬言清君侧,诛杀宰相杨国忠!”
朝堂上,杨国忠一面跺脚,一面大骂安禄山“狼子野心!”
大唐皇帝这才意识到,安禄山真的反了,他一把夺过战报,一一扫过去,呆愣在皇位上,久久无话。
堂下众人却没了往日的平静,纷纷窃窃私语,等着他们的皇帝下达圣旨。而此时,战报还在不断传来,终于玄宗皇帝吩咐道:“传宁王、兵部尚书、大将军封常清以及内阁全部官员议事!”
几个时辰后,兴庆宫里传出消息:范阳节度使安禄山造反,着金吾将军程千里火速赶往河东地界募集军队,抵御安禄山。安西节度使封常清占代范阳、平卢节度使,前往洛阳招兵买马,全权负责前线战事。另,着宁王世子赵谨言负责京城中央军战事训练。
安禄山造反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长安,一时长安马乱,先得知消息的府上早奔向了东西市,车马肆、粮食铺一抢而空,商户们收到消息纷纷抬价,长安米价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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