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姝睡了半日才醒,后来听说陈斯年骂容姨娘的事儿,气得两日没理陈斯年。
正月初三,小张氏带着一行人往张府拜年。因着大张氏的原因,老夫人不喜盈姝来张府,久而久之,倒有些生分了!
张老夫人见了她,高兴得眼角带泪,拉着盈姝坐到身前,问些在陈府的近况。
盈姝觉得心中惭愧,外祖母只得一子两女,大女儿如今身在长安,她这个做外孙女的还不亲近她,难免心中落寞,加之相较陈老夫人,只觉得外祖母虽是商户,但却比陈老夫人容人的多。
舅舅当年在外行商,一次钱财被人盗尽,流落街头,遇上一个卖酥茶的姑娘借了他两贯钱,后来这姑娘就成了舅母,嫁到张府多年,与外祖母从未生过龃龉,可见外祖母不是那等看人门户的人,相反,她眼光奇好。
“母亲,我此次回来,是想和兄长商量开丝绸庄的事儿!”小张氏道。
张老夫人停下来,觑道,“这事儿已经在信中说过了,不成!”
“为何不成,每年送到长安的丝绸,总有一些被挑剩下来,用来卖掉总比销毁了的好!”
张老夫人笑道,“我们是皇商,每一批上供的丝绸都是已经被宫里订了,不论剩否,都和我们无关。说道销毁,我们只是帮别人销毁,做主的可不是我们!”
“就算不是我们的,可落我们手上,为何不利用起来?母亲,你是知道每一匹丝绸有多来之不易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平头百姓为何就不能用上丝绸呢?”
张老夫人不再多说,只叹气。
“母亲,你再想想。或者我们低价回收回来也是可行的,上供的所有丝绸品质都是有保障的,只是上面非要挑出个子丑寅卯来划分等级,白白浪费了!”
“这事儿,你找你大哥再商量一下。回收这个方法,宫里同意的话,倒是个可行的法子!”
小张氏高兴起来,询问舅舅下落,才知往金陵行商去了还未归,兴致缺缺起来。
因着府上大舅一家外出行商,没赶得及回来过来过年,人丁冷落,小张氏达成目的也不再多停留,带着盈姝等人回府。
张老夫人又送了盈姝一个匣子,倒是不重,说是给盈姝的压岁钱,马车上打开一看,竟是半箱子金子!
一路上,小张氏又恢复沉默。盈姝想起很少见到小张氏像之前那样说这么多话,也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她说起这些居然神采飞扬。
正月初六,听说长安来的御史要返京了。
盈姝在书院习惯了,回到府里来不兴那些闹腾,过了几日就乏的不行,见着几个兄弟姐妹,也都被嘲笑那日醉酒的事儿,干脆待在房里哪儿也不去。
可是人不去找事儿,事儿找人。西院那边派了个小丫鬟来传话,裴知节上府来了。
盈姝一愣,扔了手上的笔,就往西院去,把林氏看的心惊不已。
到了西院,就被盈倩拦住了,只说在前厅与陈鹏叙话,做姑娘的不好相见。
半晌,裴知节才出来,见了她,微挑了眉,盈姝忍笑,见他穿的正是那匹云锦制的衣服,脸上发红。
一旁盈倩心里不是滋味,王媛媛拉拉她的衣袖,盈倩笑道,“裴表哥,知道你来了。府上在花厅摆了架子吃炙肉,我们一起去吧!”
裴知节看了一眼盈姝道,“二表妹一起?”
盈倩瞥瞥嘴,王媛媛笑着,“那是自然,表姐一起吧!你前几日就待在房里,难得出来。”
盈姝点点头,几人朝着花厅过去。
“表姐,你看!二姐她就是故意的,表哥一来,她就出来了!”盈倩悄声跟王媛媛埋怨道。
“你怕什么,找个机会打发走了就是。”王媛媛笑道。
到了花厅,丫鬟已经备好了牛羊肉,酒水,架子也搭在了桌上。陈启年等人已经开始烤了,有肉的香气飘出来,外面寒冬咧咧,花厅里温暖如春,这时节,吃炙肉再好不过。
陈启年见了裴知节,竟是个这般风流人物,也心喜,上前拱手见礼。
“早听闻你的名声,今日可算见着了。”
“陈兄说笑,陈兄才是少年英才,心向往之。”
男子和女子交往的方式比起来,总说要简单的多,见了礼,喝上一杯水酒,足可谈天论地,引为知己。
“二姐,我只会吃,不会烤。”盈倩怨道。一旁王媛媛也让炭火熏的流眼泪,甩了手在一旁吃现成。
盈姝又何尝擅长这个,幸好她学得快,火候掌握的倒还不错,勉强供应这这一大群人吃喝。
陈斯年那头嚷着快点,盈姝正忙着刷酱,听了翻了个白眼,“二哥那么急,不如自己来试试?”
怪道这次叫上她,原是替他们打杂来了,来了小半日,就没停下来过。
“那可不成,哪里比得过妹妹你的手艺!”陈斯年死皮赖脸跑过来,端走了盘里刚炙好的肉,笑嘻嘻道。
盈倩和王媛媛也坐在一旁喝着果酒,看她忙活。
裴知节笑着走过来坐在杌子上,温声道,“表妹真是厉害,不如也教教我,让我好歹学个手艺。”
说着便拿了筷子,往架子上放肉,刷酱,有裴知节的帮忙,盈姝轻省了不少,他手艺熟练,显然是常做的,哪需要她教,不过替她解围。
那边王元朗看了不是滋味,他本也是想来帮盈姝的,只是没迈出那一步,低下头饮了几杯酒。陈启年和陈斯年交换了眼神,嘴角噙着笑,他们觉得这裴家郎君倒是不错,若和盈姝有缘分,有何不可。
“表哥也喜欢炙肉吗?”
“尚可,家中有人喜欢,也常做。”
“听说宋御史要回长安了,表哥你会跟着回去吗?”
裴知节笑问,“你希望我回去嘛?”
盈姝低头不语,过一会儿轻声道,“不希望。”
耳边传来裴知节低低的轻笑声,“傻表妹,我是带着职来的,必然要回去。留下来的话,就得向上边告假,很费事的。”
盈姝心下落寞,裴知节要走了。
“不过,若是有合理的理由,倒是可以。”
盈姝抬起头,灿若夏花,“那表哥过了元宵再走可好?”
“为何?”裴知节疑惑道。
盈姝想到,只要钱塘花灯节她夺得前三,就能凭自己的力量去书院当夫子,或许可以离开钱塘,去长安也无不可,就当见世面了。
“我要参加花灯节比赛,表哥可以作个见证。”
裴知节一笑,钱塘花灯节他是知道的,确是盛大,可以算是江南道片区的大事了。
“这是个理由。”
盈姝听了,心里高兴起来。
两人一来一往讲些杂事,节奏慢下来,手上却不慢,不一会儿盘子里就装了一大盘。
盈姝打算让人来端,一抬头花厅门口却站了个熟悉的人,那人脸上冷漠如冰,眸中蓄着风雪一般直直看着盈姝,让人全身发冷。壹趣妏敩
随着她的动作,花厅里其他人也看过去,倒是裴知节先反应过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烟尘,拱手道,“赵兄,别来无恙!”
陈启年也反应过来,上前见礼,赵谨言淡淡回了个礼,踱步朝着盈姝过来。
本来融洽的气氛,因着他变得怪异起来,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特别是盈姝,看着他越来越近,心里莫名紧张起来,想到长安的玉琅姑娘,有些害怕的朝后退去。
赵谨言见了,停在原地。
“打扰各位的雅兴了,赵某在钱塘月余,舍弟云昭多番打扰府上,我今日便是代他来道谢的,顺道辞行。”
原是如此,大约是被不知礼的丫鬟引到花厅来了,一时陈家人都有些无措。
“赵兄既来了,不如和我们一起用些炙肉吧?”陈启年道。
赵谨言看看架子,想到方才那郎情妾意的一幕,推辞道,“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
深深看了一眼盈姝,旋身往外走去,刚刚跟来的丫鬟忙跟上去。
陈启年见了,犹豫片刻,追上去送,花厅里又恢复之前的模样,赵谨言来得匆忙,走的也匆忙,盈姝看拐角处身影消失不见,不知怎么心下一空。
赵谨言和赵云昭来钱塘月余,除了他在雅集书院当了她几日夫子,其他时候并未见过几面,他本是长安的贵客,又何曾瞧得上他们这些乡下人,她原本为了摆脱陈家,曾经打过他的主意,从此再不敢想!
没想到,此时他这般上府来辞行,便要走了,不知这往后可能再见,想来他这般少年英才,日后名声还是能听见的,不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来!m.sxynkj.ċöm
裴知节见她面色不虞,轻声道,“赵谨言要走,表妹心中不快?”
这话把盈姝一惊,怒道,“表哥怎么如此说?毕竟他曾当过我几日夫子,到底不若旁人。”
裴知节神色莫名,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看着赵谨言待表妹倒是有几分特殊呢!”
盈姝诧异的看着裴知节,他眼尾高高仰着,有几分得意。
“他那般眼高于顶,人品低劣,让人避之不及。”盈姝自言自语道。
裴知节不再言声。
过了片刻,陈启年才回来,表情也有些奇怪,大约是气闷自己失了礼,谁知道这客人来的如此唐突,走得也突然呢!
众人在花厅将剩下的肉用完,裴知节告辞了,人也就散了,盈姝往东院走。
一想到赵谨言看她那种眼神,她全身打颤,说不上来是何感受。
林氏见她魂不守舍,担心道:“怎么,又饮了酒?”
盈姝摇摇头,卧到踏上,神思奄奄,只觉得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脑子里乱的很。
“乳母,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林氏本来在绣一个香囊,听了这话,针走到手上,刺出血珠子来,她混不在意,只觉得猜想成真,天要塌下来。
“我的小娘子哟,哪能那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了呢?”
盈姝执拗,“我只是问一下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林氏深觉得要好好和盈姝谈谈,早前急着她的亲事,眼下又不成了。盈姝居然对裴知节有了绮念,那可是大张氏的婆家,这可如何是好。
“喜欢一个人,是需要长时间的了解和相处的,只有门当户对,性格合适才成啊!你看这世间多少痴女儿,远的不说,玉兰阁里躺着一个呢!”
林氏提起了盈玥,盈姝伤感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赵家伤了陈家一个姑娘还不够么,况且那赵谨言徒有其表,虚有才名,实则人品低劣,喜欢他,那才是件让人可怕的事情!
想起玉琅姑娘,想起被他害惨的裴表哥,还有盈玥,盈姝将自己蒙进被子里,不再想这些,走便走吧!离自己越远越好!
盈姝没想到,宋御史没走成,据说是要感受一下钱塘花灯节的盛况,决定过了元宵再走,这下整个浙江府热闹起来。
盈姝这几日忙着练习琴棋书画和各种舞技,灯会迫在眉睫,不知到时抽签抽到什么,所以每一样都不能落下,海棠居内灯火通明,林氏看得焦心不已,膳食上越发精细。
绮红绮罗从房内出来,林氏迎上去。
“如何,用了多少?”
绮红摇摇头,一看盘子里只动了几口,便要往屋里去。
绮红忙拉住她,“林妈妈,可别!我看娘子这几日压力大着呢!我们还是别烦她了!”
“越发不成了。越是这样,就越要多吃些!”
一旁绮罗笑道,“林妈妈,你误会啦!娘子这几日少用些,是觉得身上肉多了,怕到时穿不进去。”
盈姝本来生的匀称,胸上和臀上肉多些,更显的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她偏偏觉得要瘦成条才好看,可急坏了林氏。
“还不是胸前和后面,着实圆了些。昨日娘子正发脾气说要削平些才好!”绮红悄声道。
“瞎说,我觉得这样就挺好,我见着更喜欢!”林氏忍不住道。
绮红绮罗也互看了两眼,三人拉着远了些才大笑起来。
“林妈妈,我也觉得娘子这样好看。非得像那杆子似的才美?”绮罗打趣说。
“唉,早前为了怕肉多了,没让她多用鱼羹甜食,如今正好,她却要减下来。”林氏叹气。
“管她呢,依我看,那肉紧实,这几日是下不来的。等灯会结束了,娘子又不会在意这个,事儿也就过了!”绮红安慰说。
几人听了,也觉得是这样,便不再强求盈姝多用,各忙各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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