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特许驰禹侯的车驾率囚车进宫,但乔君阳是一点都不着急。
卫城军一千五百将士紧跟着他,紧急出动的上万城军列队在道路两旁。
将士们鹰隼一般的目光紧紧聚在车队之上,聚在看不见内里的囚车之上。
到了城内,看见将士们已经铸成了防线,乔君阳才特意从马车里出来,翻身上马走在车队的最前端。
“诸位抓紧时间啊,我马上可就到了宫里了,到时候想动手都没机会了啊!”
说着,乔君阳的一颗脑袋还跟着马儿的步伐摇摆着,他嘴边挂着愉悦的笑容,哼着从边界孩童口中学来的小调,自在得很。
乔君阳身旁和身后都是严阵以待的甲兵,囚车的车轮压过石板路面,咕噜噜的声音烧红了一些人的眼眸。
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但那闪着寒光的甲胄和利刃不是摆着看的。
没有任何人能从千军万马中安然无恙的脱身而出,更别说还要冲到最中间去杀人。
万一被将士们围住,累都能累死。
即使是专习轻功的高手,在精良的弓箭手的注视中,也逃不了多远,人的速度,要比箭矢差得多。
知道是最后的机会,可这机会明摆着就是要人上去送死,这个时候,谁上去了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保不住命不说,万一被人查到了身份,那就是抗旨谋逆的大罪,整个家族都会跟着覆灭。
“没人吗?是诸位的人都在路上用完了吗?怎么就消停了呢?”
这段时间,各方势力千辛万苦培养的死士折损的太多,说是刺杀,但囚车内的人身份尚不明确,杀的是谁都不知道。
心怀鬼胎的人们并不是沆瀣一气的盟友,他们也都各自为战,现在各方被人拿住的把柄越多,那相对来说自身的危险就会越小。
周密的计划没有目标,也只能去冒瞎猫碰上死耗子的风险,万一到时候砸进去的死士杀了对家的把柄,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样的蠢事儿谁会去做呢?
他们现在不过是犯下了和守关将领有钱财往来的罪,最大的把柄无非就是给他们送了些买官卖官的银两罢了,这样的罪无非就是罚俸降职,动不了家族的根基。
至于别的见不得人的事儿,没有人会蠢到将证据留下来的!
当盖着黑布的车队大摇大摆的穿城而过的时候,蠢蠢欲动的人们也只是欲动而已。
乔君阳一行人,最终安然无恙的进了宫门,而这,也成为了那些人悔不当初的开端。
翌日一大早,皇帝高崎早起,众位大臣一夜无眠,早早地就聚在了太和殿前等着皇帝。
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乾清宫侍奉的太监鱼贯而出,遵循一贯的规矩,各自站在了太和殿不同的角落。
大臣们停下窃窃私语,按照官职高低分布站位,排好了顺序就准备有序的进入太和殿。
令人没想到的是,皇帝人都已经坐在太和殿主位上了,为首的几位大臣甚至已经看到了皇帝今日不同于以往的衣着。
殿门口的几位小太监却突然径直的站在了门口,拦住了众人的脚步。
小太监们低眉顺目的,弯着身子,恭敬的样子十足,为首的臣子半只脚都快踏进去了,被小太监们一拦,差点就撞了上去,脚下的动作一顿,带着身上的衣袍都跟着晃。
有些大腹便便的臣子控制不住,肥硕的身躯也跟着脚步就开始晃,惊慌失措间,头上的官帽都被晃偏了。
前边的人一停,后边低着头前行的臣子看不见,直直的就撞了上去,第一排尚且单脚站立的臣子们猝不及防的被这么一撞,趔趄着就往前扑去。
小太监们眼疾手快,一手一个就将站不稳的人捞住了,干干瘦瘦的双手,却仿佛有着千钧之力,稳稳的就捏着胳膊把人提溜起来站稳了。
前边的人进不去,后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一个劲儿的往前挤,很快就将太和殿门口挤的水泄不通,活像是清晨的菜市一般热闹拥挤。
小太监们毕竟势单力薄,挡不住前赴后继的大臣们,所以御前的带刀侍卫也很快就赶来顶上。
费着九牛二虎的劲儿,好歹是把人拦住了,不然今儿这太和殿门口非得倒上一地的大臣。
“谁啊?瞎啊!”
有位脾气火爆的武将,在自己的脚被踩的不知道多少次以后忍不住暴呵一声。
这一声倒是让一片嘈杂的群臣一静,只顾着低着头前行的人也终于舍得抬起视线看一眼,整个队伍总算是停止了往前挤。
前面的侍卫和太监见状,皆齐齐的往后退了几步,被他们支撑着的大臣没了阻挡,龇牙咧嘴的就乌泱泱的就往地上趴去。
一时间,太和殿门口乱成了一团,往日清高的人现在都忍不住爆着粗口,尤其是被压到最底下的那几个人,被同僚压的差点儿岔气,拖拽着动不了的四肢,五官早就乱飞着开始破口大骂了。
当先的臣子都是受惯了敬仰的,走到路上连石子都有人为其清理,从来都是抱着手晃着袖子,端出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哪里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是以,当这几位被人手忙脚乱的扶起来的时候,又羞又气的涨红了一张脸,要不是已经歪歪扭扭的官帽还挂在头上,估计早就怒发冲冠了。
高崎和福通怡然自若的待在太和殿里,高崎背靠着龙椅,一只手肘着脑袋,看的津津有味。
时不时的还抬起手指一指某个臣子,问福通那是谁。
老太监低着头好掩盖自己的幸灾乐祸,皇帝发问了,他就顺着看过去,然后准确利索的报出那人的姓名和官职。
“那个穿大红里衣的老头子是谁?还有他旁边那个不穿足衣的,看着就不爱洗脚,谁呀,朕的臣子怎么这么不爱干净?”
“呃,老奴瞧瞧啊……那个穿红里衣的是正三品工部右侍郎方材,才上任半年,至于那个不洗脚呃……那个没穿足衣的,是正五品的顺天府治中,按理来说他是没有资格上朝的,今儿才让陛下您叫来了,所以老奴也不知道他叫啥……”
“不认识,反正马上就换人了,懒得记。”高崎撇撇嘴。
等门口安静了,高崎的戏也看足了,大手一挥,福通就挺直了腰板上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勇毅军叛将陈路、张旻二人,与西北逆王暗通曲款,妄图侵占我南夏国土,实为大逆不道之举,判今日于太和殿外行车裂之刑,诛连九族,抄没家产。钦此——”
“!”
老太监悠长的声音不停的回荡着,引的刚刚站稳的群臣又是一阵骚动,窃窃私语瞬间爆发。
皇帝在一片嘈杂中满意的看着群臣之中有人变了脸色,看来这俩人就是叛将的幕后之主了啊。
南夏朝开国以来,除了刚刚改朝换代的时候曾在太和殿外斩过前朝余孽,再没有见过血光,所以现在皇帝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几乎是瞬间就在群臣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人群中的文远侯在得到示意后,稍一迟疑就低着头抱着手往前迈了几步,挤出了群臣之列。
“陛下,不可啊,这太和大殿乃是商议朝中大事的地方,如此行径,实在是太过血腥,这不合……不合情理呀,还请陛下三思呀!”
胡子花白的老臣颤巍巍的就跪在了殿外,高声呼喊着,周遭的人见他的动作,忙挤挤攘攘的往后退了退,还有几个也高呼着“臣附议”,跟着就跪下去了。
高崎本来都打算走了,见状又气又笑的一甩袖子,冷飕飕的瞪着那老臣。
“朕说的是在太和殿外行刑,又不在这殿内,怎么了,文远侯你是做贼心虚,见不得叛将受死?还是说你见不得朕整纲肃纪,要包庇这叛将?”
文远侯听见皇帝的怒言,吓的立刻跪着趴伏在地上,方才还铿锵有力的声音现下止不住的哆嗦着。
“陛下息怒,微臣不敢,不敢呐,陛下……”
“不敢?那你让朕三思什么?还有你们,一个个的跪的倒是快,怕是连文远侯说的是什么都没听清吧,就敢跟着跪?”
跪下的臣子在皇帝的怒火中纷纷高呼“陛下恕罪”,高崎一看见那些膝盖软着的大臣就一肚子气,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奉谁为主!
“陛下,微臣绝没有不臣之心,可这太和大殿是议事的重地,叛将固然该死,可不应该污了太和大殿啊,陛下!”
文远侯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要不是刚刚看的清楚,高崎还真是差点就信了。
“太宗立国时就在太和大殿前杀尽了妄想复辟前朝的余孽,这大殿前早就已经被鲜血浸透,怎么现在还怕被两个叛将污了?”
高崎重重一哼,为了突出自己真的很生气,抬手就想在甩一下袖子,但他的袖子刚才那一下被甩到身后了,他现在手还背在身后,两只袖子无意间缠到了一起。
高崎往前一抽,竟然没抽动,只是手臂轻轻动了一下。
动作一顿后,高崎装作无事发生,继续“生气”,所幸这些个大臣现在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福通悄悄的往前挪了两步,用手中的拂尘稍稍挡了一下自己的动作,悄咪咪的就将高崎打结的袖子给解开了。
高崎很满意,侧过脑袋对着老太监点了下头。
“再说了,朕是皇帝,这南夏朝的国土皆是朕的领地,这南夏皇宫是朕的家,怎么,朕在自己家里,都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了?还是说文远侯你想管管朕的家事?”
群臣鸦雀无声,这下连恕罪息怒都没人敢喊了,高崎更满意了,得意的笑着点头,然后又一甩袖子准备走。
刚迈出两步,突然就想起来了什么,又止住了脚下的动作看向了还跪在地上的文远侯。
“文远侯若是分不清殿内和殿外,那以后上朝也就不用非得站在殿内了,赶明儿起就在外头上朝吧,杀个叛将就让你觉得血腥了,那你就站在他们丧命的地方好好的练练胆儿!”
高崎说完也不管文远侯瞬间瘫坐在了地上,潇洒的出了太和殿,往乾清宫去了,杨峥还在那儿等着呢。
过了好一会儿,群臣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皇帝都已经出去了,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要恭送。
今儿发生的事情太不寻常了,文远侯入不了大殿,相当于被剥夺了上朝的权力,站在殿外能听见什么呀,怕是连皇帝都看不见。
再说皇帝,居然破天荒的开始处理朝政了,而且一上来就是抄家灭九族的大事,还借着这个机会重申他才是这王朝之主,是南夏的天子。
也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
群臣陆陆续续的准备离开了,临走时还偷偷的瞄着那几个一品大臣,往日皇帝不管事,那几个人已经成为了暗中摄政的主心骨,现在皇帝这般行径,不知道这几位作何感想。
御史大夫张齐的一张脸都黑透了,文远侯是他的一大助力,这人有个不成器的独苗苗,前些年被他设套犯下了大罪,文远侯为了保儿子的命,就入了他的阵营。
这人迂腐,和他只是明面上的油盐不进不一样,他是真的古板,要不是他那个儿子,还真是不好拿捏他。
文远侯在朝中一向不多说什么,群臣都还比较信服他,有些话让文远侯去说,要比他们说好使的多。m.sxynkj.ċöm
可现在这张嘴被皇帝撕了,而且还撕的如此不留情面!
张齐脸色不好,另外几个也同样不好,他们距离最后一步之差临门一脚,可现在这门被正主从里边儿堵了,他们这一脚现在踹有点晚了。
谁都没敢往这几位跟前凑,往日溜须拍马的好手现在也不敢来,生怕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招惹了杀身之祸。
等人走的差不多,这几位聚到了一起,当先的越王是高崎的弟弟,当年高崎继位,他才十岁,尚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王爷。
可皇宫里没有真正天真无邪的人,现在越王一张阴狠的面容配上咬牙切齿的冷漠声音,叫张齐几不可查的一哆嗦。
这人身上的气势真是越来越阴翳了,张齐感慨。
“这老东西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拘了皇子们在给他祈福吗,看这样子,哪里有一点撑不下去的样子,你们这段时间是将探子都吃了吗?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平时趾高气昂的大臣们现在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砖的缝隙里,谁都没敢吱声。
见没人应,越王将牙咬的咯吱咯吱的响起来,活像是索命的铁链在刮擦着周围大臣的心。
越王不再理会这几个装孙子的人,闭着眼睛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眼中的杀意。
转身离开,“老东西有变化,让宫里那几个加快速度,本王不想等了!”
“……”
群臣弯腰恭送,静默后又担心引起前方的人不满,连忙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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