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三人手忙脚乱的准备好了,那边的杨老夫人也带着儿孙到了。
杨玳带着姜余在城门口和他们分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顶着众人或尊敬或探究的目光,淡然的穿城而过,走向了尘封多年的镇远将军府。
杨老夫人一路上说是要进宫去收拾皇帝,但真到了京城的时候,却嘱咐杨玳收好了她的蚀骨鞭,一并带回杨府去了。
本想着进了宫摆个臭脸,请个圣安也就回去了,哪成想,皇帝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可怜样儿让一路都气愤不已的杨老夫人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皇帝毕竟是她真心对待多年的晚辈,说的深一点,她当年是真的将眼前这个人当做自己的儿子去教导的,凡是杨峥和杨玳有的,高崎一点儿也没差。
若高崎不是皇帝,那杨老夫人足够当得上他叫一声“母亲”,毕竟高崎的亲生母亲,曾经想方设法的压榨这个儿子。
在发现这个皇子并不得先帝的喜爱,甚至都不愿意将他过给背景强大的后妃时,那位不得宠的美人便开始疯狂,对年幼的高崎动辄打骂,还将不识水性的他推进了池塘。
若不是当年的几位太妃心软,跟先帝要了高烧不止的高崎,那他在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绝对活不到成年。
后来几位太妃相继去世,高崎也成年了,他在乾清宫前跪了整整两天一宿,才终于得到了先帝轻飘飘的一句准许。
高崎带着仅余的两位太妃,以祖母之名,将她们恭恭敬敬的请进了他的群王府,怕女人多了有争端,所以高崎便孑然一身的,将二位老人奉养至寿终正寝。
也正是他当年的知恩图报,杨家才最终决定暗中辅佐他。
其实当今皇帝,还是那个哀民生之多艰的皇子,只是那权力之巅的风实在是太烈了,将他的一腔热情吹散了,也让他的一颗赤子之心蒙了尘。
此时在乾清宫的正座上,皇帝那颗久无定所的心却突然就定了,杨老夫人没有责怪他,也没有怨他。
高崎并没有让侍候的人进来,这个时候,整个乾清宫里都是皇帝信任的人,这是他能尽情释放情绪的地方。
自离开帝师府就一直撑着坚强的高崎,见到这个亦师亦母的人时,终于卸下多日的防备,抛开了如影随形的不安,忍不住红了眼眶。
“昭姨,是朕错了,是崎儿有错啊……”
一向不容冒犯的皇帝,此时就像走失的孩童终于找到了家一样,眼含热泪的迈下了那个遥不可及的宝座,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曾经的自己。
看着有些颤抖的皇帝向自己走来,那周身围绕的无助,渐渐和当年孱弱的孩子重合。
谢昭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气了这么多年,却从没恨过皇帝识人不清,当年负气远走,也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悉心教导的人和自己背道而驰而已。
“昭姨,是我错了……”
谢昭看着高崎终于放下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骄傲,花白的发里刻满了他这些年遭受的算计,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扭开头,不忍心再看着这个晚辈,也终于放下了横在心上多年的委屈。
高崎的啜泣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福通也感慨的抹了抹眼角,杨峥还好,毕竟是和皇帝一起长大的人,对他的了解也很深。
但杨泽和杨珏两兄弟对皇帝的行为意外不已,他们离京久了,以往接到的消息,也尽是皇帝如何昏庸。
此时这场景,还真是叫他们无所适从,二人面面相觑。
只有还跪在地上等着杨老夫人问罪的康秩,此时懵的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着那边,抬头无意间看见皇帝的眼泪,还给自己惊的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此时他心里想的都是:“这是我能听的吗?这是我能看的吗?”
等皇帝情绪平复的时候,几人才终于知道皇帝最近这番举动的原因。
高崎让康秩先站起来,等会儿再跪,康秩也不敢说不起,只是接了一句:“臣的腿有点软,还是跪一会儿吧,不然等会儿再跪一次就真的站不起来了……”
高崎也不反对,见他确实在暗暗的敲着腿,就嘱咐福通先去找个垫子来让康秩缓缓。
杨老夫人要配合着皇帝演着一出鸡飞狗跳的戏,这事儿杨峥和杨珏做惯了,当皇帝一说,父子俩人就自告奋勇,手把手教会了杨老夫人和皇帝“吵架”。
杨家回来了,关心这消息而守在宫外的人压根就不用想着该如何才能靠近乾清宫,一声声的争吵震得乾清宫的瓦檐都哆嗦,他们自然也听的清清楚楚的。
“朕是皇帝!你杨家到底还将不将朕放在眼里?”
“陛下说笑了,您要是见不得杨家,就让我们在江南自生自灭好了,何必把我们再叫回来呢!”
“你以为朕想吗?朕恨不得你们走得越远越好!”
谢昭斜了高崎一眼,对他的话表现出了很大的意见,“那就请陛下您再下一道圣旨,反正我杨家的车马都还没卸呢,我们这就走,好顺了您的意,一辈子不回京,不碍您的眼!”
高崎被杨老夫人这一眼看的头皮发麻,再加上她说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喊:“你!你杨家是要造反吗?朕叫你们回来,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谢昭轻嘶一下,示意高崎收敛点儿,别扯的太远了。
“陛下说笑了,您是天子,我们哪里敢质疑您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要效仿前朝的外戚,当那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吗?”
杨珏看俩人吵到点子上了,趁着“战局”白热化,一挥手就将早就放在跟前的一个青玉方樽挥到了地上。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带来了短暂的安静,守在外面的人跟着一颤,心里有鬼的正琢磨着,心里没鬼的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站着,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乾清宫内,高崎冲着机智的杨珏竖了个大拇指,杨峥连忙和自己的母亲对着词,等待下一场好戏的开场。
高崎也好奇的凑上去,谢昭看见他一颗脑袋蠢蠢欲动的凑上前来,忙趁机道:“你刚刚那个乱臣贼子说的有点过分了,要不是珏儿摔瓶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你那话!”
高崎眼儿大大一睁,悻悻的问:“过啦?”
得到杨峥的点头后,高崎还略微有点失落。
“哦,那我等会儿注意一点儿!哎,话说,杨峥你也教教我,这架到底该怎么吵啊,我怎么说来说去就会那几句啊?”
杨珏又推了个不太好看的花瓶下去,听见皇帝这话,连忙自告奋勇的上前。
皇帝见他说的头头是道,支楞起一颗脑袋听的认真。
福通走到已经麻了的康秩身边,哎呦着扶腰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俩人一震惊一窃喜的看着君臣几个热火朝天的商量着。
杨泽一直是那个负责劝和的,此时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只能接了杨珏的位置,继续挑着那些看起来不值钱的和不好看的瓷器摔着,还时不时的拿起一个茶盏啥的丢向乾清宫的门。
没一会儿,争吵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等高崎的戏瘾过足,福通才连忙端上了早就沏好的茶,等皇帝喝够了,就忍着笑意板着脸,打开了乾清宫的大门。
门外翘首等待的众人心惊胆战的看着那扇门打开,入目的就是满地的碎瓷,泼洒的茶汤也到处都是,乾清宫的门上还挂着几片要掉不掉的茶叶。sxynkj.ċöm
杨峥父子三人皆垂手站在门边,杨老夫人正气的捶胸顿足的,临时找来的拐棍被她磕的嗙嗙嗙的直响。
皇帝也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正坐在书桌后,时不时的还拿起手边的书本和奏折朝着前方扔去。
配合着眼前这场景,还真没人能看出来皇帝的脸红是刚刚喝水不小心呛到的。
康秩一个人跪在地上,他背对着门,外边的人瞅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他那不停抽搐的小腿。
再看最能体会圣意的老太监,他的腰弯的就像是一棵老树一样,那颗脑袋恨不得插到地里去。
众人一看,这场景可不简单呐,杨家这才回来,连府门都没进呢,就将皇帝气成了这个样子。
高崎的气儿喘顺了以后,就佯装发怒的说:“我看你家这镇远大将军的位置是坐的有些太稳了,稳的你们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镇远大将军本人听见这话后,连忙上前走到中间,确保外面的人能清楚的看见他后,才扎实的跪在了高崎面前。
高崎冷哼一声,看着杨峥说道:“在城门口打了朕的卫军,你不是说康秩办事不周吗?那就让朕看看,你杨峥办事有多周到!福通——”
在皇帝的示意下,老太监躬身上前。
“传朕的旨意,杨峥办事周全,思虑无双,暂代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使一职,负责京卫所的一应事务,三日后上任。”
老太监不住的点头哈腰的承受着帝王的“怒气”,高崎说着,抬起手向着杨峥一指,怒不可遏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每一个人耳中。壹趣妏敩
“让朕好好看看你杨峥到底有什么本事!”
话音一落,杨老夫人轻勾唇角,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狠厉浮现出来。
皇帝名为贬,实为赏,这道圣旨一下,这京城的守卫就全权落在了杨家手上。
杨峥这一品镇远大将军的名头,放在军队中是不错,可在京城中也只能摆着看看,要论实权,一个手上没兵的大将军,远比不上一个随时能调动京卫的指挥使。
凭着杨家的能耐,这京城中谁敢对杨峥的整顿指手画脚,谁就是那个被摆在砧板上的鱼,最是适合杀鸡儆猴。
等圣旨出了乾清宫,杨峥父子三人和康秩俱是跪拜谢恩,杨老夫人有不跪的特权,所以只是弯腰行半礼。
这一拜,是所有人的心甘情愿,也是京城中所有风波被扭转的起点。
老帝师站在门外窥探的人群之中,欣慰的看着眼前的“乱象”,这几个人演的虽逼真,却瞒不过事先知情的李叶。
几个信得过的太医跟在他身后,他们原本是皇帝叫来以防万一的,几个太医背着药箱,带着上好的止血药,生怕看见皇帝身上出现几道鞭痕。
等杨老夫人带着儿孙气哄哄的闯出乾清宫的时候,老帝师早就和谢家的人站在了一起,笑嘻嘻的就等着他们几个出来了。
杨老夫人看见娘家人和老友,一时也是感慨不已,但这宫墙之中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只好忍下思念,等出了宫再一叙。
因为在皇宫里闹了一场“不愉快”,所以杨家的门楣倒是难得的清闲,一向懂得揣测圣意的权贵们都不敢上门,那些早就备好了礼物的趋炎附势之人也歇了心思。
杨、谢两家和老帝师聚在重见天日的将军府,被放出宫的七皇子也悄悄的翻墙参与了进来,这些年要不是杨家和老帝师暗中帮衬,他活不到现在。
思念的话语直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方歇,众人知道杨家一行人在江南过的洒脱的时候,才终于放下心里的担忧。
山河图也早就被摆在了桌案上,当初他们还苦恼着这绣满了秘密的东西该如何送进来,哪成想皇帝的诏令来的这么及时。
从姜余开始绣起,刚好赶着诏令到的时候就绣好了,再加上城门口闹得那么一出,竟是谁都没敢拦下杨家的车驾,上前查问一番。
杨老夫人还笑说是大家想的太多了,才多了好几番周折,杨珏听了,连忙嬉皮笑脸的接过话头:“祖母,这可不算是周折,您收了姜家姑娘那么好的孙女,可不都得归功于这山河图呀!”
这话逗的杨老夫人爽朗的笑起来,想起姜余,杨老夫人眼角尽是笑意,也不戳穿这小子的心思,任由七皇子和谢家的几个小辈好奇的打问这姜家姑娘究竟是何许人也。
杨玳看着难得腼腆的侄子,调笑着说:“要说这姜家姑娘,她能跟着我们进京来呀,最高兴的可得非你小子莫属啊!”
杨珏抿着嘴笑的含蓄,但那飞扬的心思,任谁都看的明明白白的。
杨玳的儿子李知秋看见他这不值钱的样子,拿胳膊拐了他一下,笃定的问:“咋地,这姜姑娘是我弟媳妇?”
“也不知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能追到人家姑娘,我跟你说啊,你要是得不到小余儿的芳心,我就将她带到身边来,好好物色几个青年才俊,可着她挑!”
“哎呀姑姑,你总得给我个机会才是,我倒是想马上就娶了姜姑娘,可这不是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嘛……”
杨珏红着脸说出这话,杨泽也跟着李知秋一起,在众人的欢声笑语里,将杨珏这个野小子逗的满面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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