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杨晨希强迫自己直视着她的脸说,“我实在是好奇,虽然问出来您可能会把我大卸八块。”
“哼,你都说到这地步了,还装什么害怕。”张太后冷哼一声说,“无论你想耍耍什么花招,也休想轻易离开哀家的仁寿宫!”
“那我就问了。”杨晨希吸了口气说,“您哪来的自信和当今圣上作对呢?你虽然不是直接针对他,可他的母后和妹妹都是最亲近的亲人,您动他们跟直接向皇上挑衅也没差别了。”
“哀家……哀家没想和皇上作对!”果然一提皇上的名头张太后就瑟缩了一下,试图狡辩,“我一开始……根本没想喝他们作对。是皇上!是皇上先开始大肆杀我张氏族人!我左右上下索求无门,才开始……才开始……”
“才开始想报复?你也知道你的族人被杀,当晓得自己身份尴尬敏感,该更加低调才是。你……”
“闭嘴!哀家不需要你来教哀家如何当太后!”张太后站起身来怒吼,“他朱厚熜根本不敢动哀家一根手指!哀家早就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正是哀家太心软了……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我要是早些……早些……早在那兴王妃刚入京时就应该给她备下药材,让她早早明白有些东西是她不能染指的!”
“您不觉着……低估了蒋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吗,纵使懂医的人不多,可太后的身体若是吃了药每况愈下,难道不会兴师问罪?”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算要将她毒杀,也不能没留后手。”张太后的神情变得洋洋得意起来,“我早已嘱咐了汪太医,次次都要吩咐张太后最信任的那位宫女去为她取药,药量的变化只能由她一个人知道。然后使阿淳将那宫女的贴身珍贵物件盗来,或者让库房伪造几分月俸透支的单据,做这种事很简单,虽然说只是一介宫女,可只要到时候事发的时候告诉她,你只要反咬你的主子一口你就能荣华富贵,绝对能策反,这种事在宫里屡见不鲜,从未失手。”
“这么说……库房里也有你的人?”
“哈,收买奴婢很简单,只要出够钱,大部分都会为出价最高的那个卖命。不仅是库房,司药局,司珍局和御膳房都有哀家的人,”张太后垂下眼睑望着地面说,“哀家是为了蒋太后准备的,现在他们都没用了。”
“可是公主又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弄死她的孩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哀家与我无仇无怨,可是她的母亲有!”张太后说着又激动起来,“哀家的亲族惨遭屠戮,哀家去求过皇上皇上不愿见我也就罢了,连平日向来恭敬的蒋太后也拒不见哀家!哀家跪在她门口一日一夜,她居然……她居然让太监将哀家驱走!哀家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所以,她应该也尝尝哀家感受过的痛苦,那时她才会知道后悔!”
“所以皇上杀了你的亲人,你就杀了太后的外孙?”
“哀家做的和皇上做的哪能比呢?可这事儿非做不可,如若不然哀家只能打碎牙往里吞,往后就是任人宰割!你是不是还奇怪为什么锦衣卫肯为哀家卖命?其实很简单,皇上虽说几乎将张家人杀光,可总有九族五服之外的幸存者,我可以替他修改户籍信息,改变祖籍出生,让他和张氏脱离关系,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官府追捕的危险,替哀家做点小事倒也没差到哪儿去。只要哀家稍微关照关照,他的仕途便一帆风顺,他有什么不肯不愿的呢?只要职位高了,能到手的东西就越来越多,要一两个女卫营的跑腿也不难了。”壹趣妏敩
“你的意思是说……户部也有你的人?”
“那有什么奇怪?当年反对皇上搞礼议的不仅仅是那些有名的能臣,反对的人,多了去了!”
“你应该知道……你在锦衣卫埋的人全死在外子手里了吧。曾经作为重要物证的出自你宫里的,那个阿淳头上的簪子应该也落到外子手里了。”
“那又如何?我赏给她的东西多了去了,那可都是她们那类人一辈子也碰不起的珍品,万鹤龄家中也有不少呢,怎样,你要去搜吗?”www.sxynkj.ċöm
“好主意啊,太后娘娘。”
这突然插入的男声把两个女人都吓了一大跳,那瞬间杨晨希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冲破胸腔跳出来了,耳朵里全都是砰砰砰的心跳声。
“皇上?”张太后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摔倒。朱厚熜手疾眼快将她扶住,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
“你……你一直躲着偷听?”
张太后说完这句话后仿佛是自己被自己吓着了,眼睛和嘴都张成了o型,恐惧的神色十分滑稽。
“说对了。”朱厚熜说着扭过头去望着缓缓从他背后走出来的陈番下了命令,“太后的话你听见了?马上去慈宁宫通知朕的母后,派你的人去司药局司珍局库房和御膳厨房查个清楚,通知陆炳让他去户部替朕找几个人,已故锦衣卫万鹤龄宅邸还需再搜查一遍,现在速去组织人手逮捕汪成林,还有……”
朱厚熜说着又扭头望着张太后,嘴角阴险地勾了起来。
“还有仁寿宫宫女的住处,也给朕搜个彻底。”
“明白,奴婢这就去办!”陈番说着动作夸张地行了个礼,转身匆匆离开。
张太后忽然双眼失了神采,普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望着地毯流下了眼泪。
有瞬间杨晨希很想转身就跑,但是理智告诉她她必须静候在一边等待处置,所以她只是跪着低着头,没有作声。
直到朱厚熜那双看似朴素面料华贵的芒鞋走到自己跟前,她才抬起头。
皇上这高深莫测的微笑看的杨晨希心里慌慌的,她只好主动开了口问:“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起来吧,她也让你跪得够久了。”朱厚熜说着向她伸出了手。
杨晨希立马更加慌了。
“不敢劳烦皇上。”杨晨希说着提着裙子站了起来,然而还没直起腿膝盖上就传来一阵尖刺般的疼痛,她忍不住嗷了一声又弯下了身。
“你没事吧。”朱厚熜轻声问了句,稳稳拖住了她的胳膊。杨晨希如同触电般连连后退躲开了他,然后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厚熜讪讪地笑了笑收回手,回头瞥了眼还在盯着地毯默默哭泣的张太后,再对杨晨希温和地微笑着说:“朕这就派人送你回去,此次事成必然少不了你的赏。”
“你……”杨晨希眨了眨眼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真的在利用我。”
“你这样聪明,应该早就发觉了,方才你与张太后说话时差点儿就当场把朕给暴露了。”朱厚熜无奈地牵了牵嘴角说。
“那就……有劳皇上了。”杨晨希福了福身,朱厚熜喊了声“来人”,就有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朱厚熜简明扼要地下达了指令,那小太监应了声是后,就转头对杨晨希道:“请这位夫人随奴婢来,奴婢这就送您出宫。”
杨晨希终于松了口气,她转身对朱厚熜行礼告别后,便迫不及待地跟着那小太监往外走去。
来到室外之前,杨晨希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这一望正巧望见坐在地上的张太后,对她露出了一个莫名其的诡异微笑。
这笑看得杨晨希身上一抖,赶紧收回视线转过头,专心跟着那小太监赶路。
前方大路镜头就是仁寿宫的宫门,杨晨希已经心生雀跃,现在就想要见到陆炳了。那小太监走着走着朝着宫门抬了抬手说:“出宫的马车就在门口。”
“知道了。”杨晨希微微一笑,觉得天空都仿佛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令人心情愉悦。
因为她迫切的心情脚步也跟着加快了许多,走到宫门口似乎不过一眨眼的事,杨晨希眼看着宫门越来越近,心里寻思着在马车上不如先睡个觉什么的,毕竟方才精神太过紧张了,还是得放松一下。
思索间她走出宫门,望了望两边长长的巷道问道:“马车呢?”
突然眼前就被黄褐色的麻布挡住了视线,她的整个脑袋都被罩在了麻袋中,被人使劲儿地往后扯。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杨晨希已经开始挥臂蹬腿剧烈反抗,她能感觉到似乎有两三个人从各个方向围过来抱住她,她也看不清她一脚踢重了谁有人突然就惨嚎起来。
接着一只脚扫过她脚下将她绊倒,她使出全身力气扭动着身子滚了出去,起身后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抓住她!”有人喊道,很快就又有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抱住了她的腰,她一边大喊一边疯狂挣扎,胳膊腿乱扫一气,时不时就听见有人哀嚎。
“妈的这女人力气也太大了。”有人在杨晨希近前说道。
“那顾不上怜香惜玉了。”另一个人这么说着,话音落后没多久,杨晨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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