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沅是在梁景城的车上接到赵云升消息的。
第三次DNA鉴定结果出来了,果然,赵述跟他们夫妻俩都没血缘关系。
赵云升既喜且忧,喜的是自己并没戴绿帽子做王八,忧的是亲生儿子不知流落何方、自己瞒着太太折腾只怕后患无穷。
离开B市前,傅沅很是尽责地告诉了这位委托人兼大金主,曲汀兰已经对他有所怀疑,这下赵云升更是头大,平时叱咤商场的气势碰上此事竟荡然无存。
她摇摇头放下手机,却察觉到左侧梁景城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儿离青州不近,开车过来大概十几个小时,回B市倒是只需要一个下午。按照老太太的叮嘱,梁景城本来该把她送到市里,两人就分道扬镳,只是,傅沅放下电话不久,梁景城也接了个电话,而后便脸色古怪,改口说要顺路送她去H市。
傅沅以为是老太太的电话,连忙一脸恳切道:“梁律师,不用这么客气,这点路程也不远,就是没有直达航班,得动车转大巴有点麻烦。你家老太太真是热情好客,哈哈……”
不料梁景城脸色仍旧臭臭的,“你想多了。我有点事得去B市一趟。”
傅沅尴尬的笑声戛然而止,气氛更加尴尬了。
梁景城余光瞥了傅沅一眼,神色和缓了些,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我,有个熟人住院了,我得过去看看。你要去的地方也算是在必经之路上,顺路而已。”
傅沅松了口气,顺道关心了几句这位“熟人”,而后得知,那人竟是玩车把腿给玩折了!
说到此处时梁景城脸上难得出现了浓浓的无奈之色,看得傅沅有些晃神,心道,这模样怎么神似老父亲看到熊孩子惹祸的感觉?
“骨折啊?B市最好的应该是医大附院吧?”她条件反射就想到了先前被她列为调查对象的何睿何医生。
梁景城点点头,“对,已经动过手术了,是何主任亲自操刀。”
医大附院的何主任?
傅沅心道,看来八成就是何睿了……
因着自己“偷窥”过对方的缘故,她莫名有点心虚,又庆幸自己并不认识梁景城的“熟人”,不必过去探望,还可能碰上何睿。
但转念一想,若是能借着探病的机会混进去,没准能搞到更多的内部资料。前几日拿到的只是赵述出生当天的新生儿名单,万一这个假赵述的真正出生时间并不是当天,而是比真赵述早出生一些时间,后来不知因为何故被调换了身份也未可知。
傅沅心思翻涌,后半程也没怎么主动挑起话头,两人各有心事,一路北上的路程安静得有些过分。
H市调查的结果并不顺利,人脸图像分析软件出了岔子,孙恺那边在着手捉虫,傅沅没了这个外挂,只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这才猥琐十足地从这户许姓人家的垃圾袋里“偷”到了能送去鉴定的DNA样本。
回B市之后,第一家雷家也是如此这般猥琐操作,到了第二家秦家,情况却不大妙。
秦家那个本该和赵述同岁的少年居然是个残废!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秦家虽然长居B市,但并不是本地人,而是多年前举家过来务工的。秦家夫妇本来都是普通工人,男人秦业在郊区一个化工厂,是三班倒的车间工人,女人则在纺织厂做工,虽然累一点,日子倒也还过得去。但五年前女人生病去世了,养家的重担便落到了秦业一人身上。他父母也早就过世,没人帮忙照管儿子。
秦业续弦后,继母对秦泰倒是还可以,可这少年从小便养出了一副调皮捣蛋、无法无天的性子,从来对这个带着个拖油瓶妹妹的继母都是趾高气昂,两人关系并不好。
而秦泰小学时就是学校小霸王,上了初中更是牛气冲天,手下也有了几个虾兵蟹将,没事还跟其他学校的干架。有一次踢到硬石头,被人打得一身伤,又不敢告诉家长要钱去医治,就这么拖了一个月才被发现,带去医院的时候发现,这孩子左手几乎废了,医生说是哪里神经断了,要接起来得做手术,还不止一次,成功率也不高。
秦业本来犹豫要不要做,还是继母拍板决定做手术。只可惜,秦家咬着牙掏了好几万,做了一次手术,结果不行,后面就再没去过医院。
得知此事后,傅沅心中一跳,忍不住求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齐齐保佑,她家金主的亲儿子可千万别是秦家这个倒霉鬼!
就在她感到惴惴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先告诉赵云升此事时,第四次DNA鉴定的结果也出来了。
许家、雷家两个都是亲生的。
于是,现在就只剩下了秦家可能性最大。
傅沅只觉头大如斗。
就在她努力做心理建设直面金主的震怒、心事重重走在马路边时,她却突然被一辆其貌不扬的黑色车子里的人给拽上了车。
傅沅浑身的警觉神经一瞬间被调动了起来。
绑架?人口贩卖?
这可是市中心啊,还是大白天的,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吧!
下一秒,她看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女人脸,宛如高高在上的雪山神女,却颇为眼熟。
是曲汀兰。
傅沅心道,居然是她?感觉要糟!
果然,曲汀兰还未轻启朱唇,她身边的女特助已经扔出了一沓监控截图,正是前阵子她“鬼鬼祟祟”跟了曲汀兰整整一周有余的证据。
这一招是傅沅常用的,结果今天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不由得苦笑。
“如果我说,这些都是凑巧,您信吗?”
曲汀兰还未发话,特助便抢先质问,语气颇为咄咄逼人。
“凑巧?哪有这么巧的!连着八九天都凑巧,你怎么不去买彩票!快点老实交代,你跟着我们曲总到底想做什么?”特助哼了哼,“要是不招,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你这种跟踪行为已经涉嫌侵犯隐私权了,我们有权利起诉你!”
真是天道有轮回,报应不爽,这个句式仿佛也熟悉得很。
傅沅面色如土,笑得十分难看:“怎么能说是跟踪呢,真的是误会……”
曲汀兰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奇怪的是,她在此女身上看到的除了心虚竟无他物。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难道是她背后撑腰的人来头很大?
她的思绪不禁飘到了今日的一宗收购上去,但很快便被傅沅的声音拉了回来。
“曲总,这件事我当然可以解释,不过……”
傅沅瞟了眼旁边的特助,很明显,她想来一场1V1的单独对话。
曲汀兰静默了一会,又看了特助一眼,后者争辩道:“曲姐,这个女人居心叵测,跟踪你这么久,肯定有所图谋,万一她做出什么……”
“我有分寸。”曲汀兰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特助只得瞪了傅沅一眼,悻悻下了车,又上了副驾驶,还贴心地将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隔板给升了起来。sxynkj.ċöm
“现在可以说了吧?”
迎上曲汀兰幽幽的眼神,傅沅很是做贼心虚,摸了摸笑得僵硬的面皮,心里又骂了赵云升和王教授好几句,更恨自己鸟为食亡,摊上这么个麻烦。
投诚,还是忠诚,这是个问题!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云城的郑陆仁也碰到了相似的难题。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看着电脑屏幕上如烟花般炸开的血色大字特效,再想到方才那封阅后自焚、寻不出踪迹的诡异邮件,以及邮件中提及的种种,他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郑陆仁抖得牙齿咯吱咯吱响,“这人到底有什么神通?竟能破解我的密码,拷贝到硬盘上的那些东西?我明明保管得很好,从来不告诉第二个人。他到底想做什么?是勒索,肯定是勒索……”
他横下心来,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径直寻到这栋建筑最顶层的一个房间。
房门打开,里头十分广阔,几乎没有桌椅之类的家具,唯有大大的落地窗前放着几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盘腿坐着个中年人,微微合目,似是在冥想。
郑陆仁双目含泪,疾步冲到男人面前,差点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对方膝盖哭诉:“上师!上师,出大事了!”
被唤作上师的中年男人眉头一皱,缓缓睁开眼睛,冷冷望向来者。
“是新来的信徒闹事?还是出了别的岔子?”
郑陆仁面容灰暗,讷讷道:“是,是弟子一时不察,中了别人的道道……”
他一边觑着中年男人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今天收到那诡异警告邮件的由来一五一十道来,心中惶恐非常。说到最后,他还要为自己辩解:“上师,那些东西经手的不是弟子,只是奉上师之命由弟子保管,弟子也加了几重密钥,照理来说外人是拿不到的。这事可不能全赖弟子……”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这郑陆仁再不敢抱着他膝盖哭,弱弱退了一步。
“不怪你怪谁?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郑陆仁匍匐在地,不敢再出声,但藏于阴影中的目光却微微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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