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家长”,梅方是可以带手机的。
但易教授说,为了给孩子树立一个良好榜样,他们在孩子面前都不能使用电子通讯设备,甚至还会“一视同仁”地当着孩子面将家长、孩子双方的手机都“没收”。
梅方初来乍到,不好意思搞特殊,只得学着其他家长的样子,装模作样地一边旁听课程,一边观察建筑内部结构。
算起来,还是他先发现的徐佩云的下落。
因为,徐佩云根本没有来参加每天固定的“洗脑”课程,以至于他们自我质疑了一整天。
但,第二天梅方借故去厕所,顺势在附近晃荡的时候,听到两个护工模样的人的小声说话。
护工甲:“13号上吐下泻两三天了,给她吃了药,一直没好。真烦人!我还得给她收拾……”
护工乙:“13号?好像她没有监护人陪着对吧?你也是倒霉,分到她那一层……”
护工甲:“谁说不是呢?我就羡慕你,你那几个全是有家长的,多省事啊,他们有什么问题,家长巴不得帮你搞定……”
护工乙:“要不跟贾护士说说,再过两天实在不好,把13号挪出去看病呗~”
护工甲:“这话我可不敢说,我只能是每天如实汇报13号的情况,让易教授、贾护士他们决定吧!”
护工乙:“说的也是……”
梅方刚好躲在拐角处的阴影里,两个护工没发现他,就这么闲聊着走了过去。
虽然她们话里没提到这个13号是男是女,可也为梅方提供了个寻找的新线索。
“唔,徐佩云八成在这里面,徐家两个老的应该不会说错。这个13号听上去病得不轻,没准,她就是因为生病才没来上课……”
然而,在这里治疗的“病人”住的地方和家长是相互隔离的,如果没有易教授、贾护士的允许,家长是绝对不能进“住院区”。
梅方混不进去,只能又悄悄溜回课堂,趁着下课的功夫,虎着脸过去训斥了袁昕几句,又提着他的耳朵让他好好听易教授的话,顺势将“13号可能是徐佩云”的消息透给了袁昕。
后者维持了一天的呆滞眼神终于恢复了点神采。
好容易熬过了这一日,回房间时,他小心翼翼地寻摸了一番,竟真被他找到了13号所在的小黑屋。
袁昕生着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亲和力挺强,进来的时候又不像其他不良少年那样染头发啊、戴耳环什么的,便没在众人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深刻印象。
也是阴差阳错,凑巧他在走廊上碰到某位护工,后者拉长了脸正要去清扫房间,他便自告奋勇要帮她。
后者犹豫了下之后,欣然同意。毕竟让“病人”们在里头做体力活,这也已经是她们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作为轻度惩罚,主动要求帮忙的人还是挺少,除了那些想着拍马屁、拉关系的老油条“病人”。
护工赞许地朝袁昕笑了下,仔细看了眼他身上的灰蓝色制服,暗暗记下了他的编号,决定下次轮到她去食堂时,要给这大男孩多打点饭菜。
但,她很快便为这个决定后悔了。
袁昕从那个狭小的一人间出来后,脸色不大好看。
护工还以为他是被马桶、洗手盆的秽物给熏到了,便挥挥手让他离开。
大半小时后。
一辆警车穿过还未浓重的夜色,开到了陵城四院的分院门口。
不比其他综合性医院人满为患,这里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唯有两个值班护士坐在导诊台后闲谈。
见状,她们连忙迎上前来:“几位警官,出什么事了这是?”
这三男一女亮出证件,其中一人以极快的语速解释:“我们接到报警,说是你们院有强行收入无精神疾患的正常人、限制其人身自由、危害他人正当权益的行为。请你们老实交代,配合调查!”
护士愣了下,勉强笑道:“警官,这肯定是误会,我们收的每一个病人都是合法合规的,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一定是误会,我们配合调查,肯定配合……”
旁边的另一个护士默默将手伸向了手机,却被那女警官横扫一眼,轻喝一声吓住了。
“怎么?想着通风报信?我郑重警告你们,要是查清案情属实,你们里头有人知情不报、为虎作伥的,休想逃脱干系!”
相比其他三个年轻警员,当头的中年男子神情更柔和些,语气也是客气中带着隐隐的压制。
“好了,都是小姑娘家家,你别吓唬人家。这位护士小姐面相生得好,一看就不是坏人,我想,就算这医院有问题,她八成也是不知情的。”
然后,他转向想看手机的护士乙,笑问:“不知道两位能不能给我们带个路?”
护士乙哪里敢说不,就连手机都不敢带,直接当着四人的面塞进了抽屉里上锁。
而护士甲则借口说正在值班,不能没人,死活留了下来。
女警员也留了下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就怕她给其他人通风报信。后者苦笑连连,不敢做任何小动作。
傅沅等人在医院外面等了好一会了,终于见到警车抵达,心中雀跃,却没有正大光明混进去的借口,不免有些遗憾。
可没过多久,估计只过了十分钟,又一辆警车呜呜呜地停到了医院大门口。
车上还是跳下来四个人,除了三个盯着前一辆车狐疑的警员外,神色最为紧张激动的便是置身其中的郭涛了。
他看向和段壁人约定好的地点,果然看到那里坐着几个人,心中稍定,问道:“几位警官,我朋友刚刚一直在这儿盯梢,怕他们带着我女朋友跑了呢。你看,就在那边。我能不能叫上他们一起进去?”
领头那个男警官犹豫了下,旁边的女警员却指了指另外那辆车,跟他小声嘀咕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辆车是哪个支队的人,他们跟咱们应该不是同一个案子。要是还有别的类似情况,很有可能,这个医院大有问题!咱们一开始没重视这案子,只来了三个人。万一等会动了手,只怕咱们要吃亏。不如就带上他们几个,有什么事也好有个见证,省得真动起手来,医院的人转头说咱们暴力执法、欺负他们!老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于是,被说服的马警官大手一挥,郭涛屁颠屁颠地将傅沅三人给领了过来。
得知同行的还有个专业律师,众人都颇感欣慰,尤其是三位警员,都感觉像是上了三重保险。
六人气势汹汹地走进大厅,马上便和留守的护士、以及原先的女警打了个照面。
“白丽?怎么是你啊?你们过来是为了啥案子?”
后来的女警一脸惊喜,还拉着那位白丽警官做了个简单介绍。
原来二人是警校时的同班同学,还是一个宿舍的,只是毕业后被分到了不同的支队,都工作忙碌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碰头。
双方简单说了几句,便搞清楚,原来是完全不同的案子。
白丽那个是接到的110匿名电话,说是受害者的妻子因爱生恨、伙同家人将丈夫送进了这里、受害者饱受折磨甚至通过跳楼的方式求救。虽是匿名,举报人却也把受害者的具体信息都提供得清清楚楚,他们查实有人,这才匆忙派了人过来调查。
得知郭涛这边的情况类似,甚至更加糟糕,是父母不知为何狠心将正常的女儿送入这里治疗,白丽神色更加严肃了起来。
得知傅沅几人身份后,她当机立断,马上对段壁人道:“这位男同志,能不能麻烦你替我留在这里?”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值班护士,又欲盖弥彰地指了指门口:“这儿到底是精神病院,万一一会乱起来,有病人四处瞎跑,跑出去社会上做了坏事,那可不大好。你就替我守一守这门口,可好?”
段壁人本有些不乐意,可被白丽的丹凤眼一扫,他拒绝的话又说不出来,只得无可无不可地应下。
值班护士的脸色更难看了,活像被人防贼似的防着。
众人不再耽搁,快步走向里面,穿过小花园,深入十层高的住院大楼。
据梅方二人前日的打探,那里有好几层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住院部,其实,根本就是不挂牌子的网戒中心!sxynkj.ċöm
一层是上课的教室,还有“训诫”不听话的学员/病人的专用治疗室,其他楼层才是住宿的地方,而这“宿舍”还是男女分隔、学员和家长严格分离的。
傅沅等人刚走到住院大楼一楼,电梯还没等到,就听到楼上有乱糟糟的脚步声传来,像是有人在快速跑动,还有人在喊叫,说的话却听不清是什么内容。
众人探头一看,那骚动像是从六楼传来的。
那里黑压压的一堆人,也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在闹事、闹什么事。
因为时间还早,没到熄灯睡觉的点,所以大多数楼层的走廊上都还有人在走动。
要是这是普通医院的住院部,这股子骚动早就引得众病人或家属纷纷探头围观了。但这里明显不同,大多数病人还是慢悠悠地走着,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只有极少数病情不大严重、跟外界还有着一定程度上正常交流的病人才凑过去看了几眼,脸上带着异样的冷酷或兴奋。
老马不悦道:“难道还是走漏消息了?对了,有没有可能你们的人在上面搞的动静?”
白丽皱了皱眉,她方才打他们几个手机没打通,这才跟着他们行动,没直接去找自己的队友。
她再次试图拨打队长的电话,解释道:“应该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们跑哪了。不过,他们应该是直接去找值班医生查档案了,这里是住院部,应该不在这里才对。”
梁景城跟傅沅对视一眼,很快闪身去了安全通道,在昏暗的灯光中爬起了楼梯。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不多时便上到了六楼。
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耳熟。
梁景城还没反应过来,傅沅已经无语地扶住了额头。
几位警官体能过人,自然也不能让普通民众挡在他们前面,于是一马当先,将安全通道门一把推开。
走廊上的叫骂声变得更清晰了。
“……我都说了几百遍,这不是我的手机!我今天被你们家委没收的最新款的H家产品,你怎么能拿去年的旧款来糊弄我呢?咱们都是家长,做人做事得将心比心,你说是不是?我也不差这点小钱,关键是做人的诚信问题不能丢,对不对?这个事情要是发生在我们部队,那性质可就严重了……”
傅沅挤到了做主的马警官身边,面无表情又小声地介绍了一句:“警官,那个戴墨镜正在骂人的,是我们的朋友。为了帮郭涛找人,特地找借口混进来的。还有个年轻的,就是那个圆脸的小胖子,为了这事,可挨了这黑心医院不少折磨。一会,他们俩都是重要人证……”
马警官肃然起敬,与此同时,更觉得自己这次的出警好像在打酱油。
他不禁心想:要是天底下的报案人都这么省心,这么给力,那真是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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