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梦里面的情绪,连带着到了梦外都有几分肃沉。
洛怜在初醒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那个跟八爪鱼一样,扒着自己不放的苗酥姑娘,并不在自己的怀里。
而且……一种莫名又诡异的直觉,让他觉得苗三姑娘和自己的师父有着千丝万缕般的关系。
他下意识推敲起来。
和苗三姑娘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自脑海浮光掠影般闪过。
那些平常忽视又不经意留在了心底的各种小动作,活灵活现地呈现于脑海之中。
他恍惚又下意识地握紧手指。
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
遇到不喜又不得不妥协的东西时,她会习惯性地视线下垂,鼻头微微皱着,透着几分蔫蔫气息,而在遇到兴奋愉悦的事情时,她会弯着眼,舔着唇角,有些……恶劣。
师父……师父也是这样!
洛怜呼吸微微急促。
师父的脾性虽看着挺淡,可熟了后,那透着骨子里的小坏劲儿,总是会磨的他心口发酥。
一种平常忽视又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咚咚咚的在心口处跳跃。壹趣妏敩
师父的身形和苗酥的身形,彻底地在这一刻,融合到了一起。
最后变成了小姑娘软着一张幼态白嫩的脸,冲他蹙眉蔫哒哒的模样,干了坏事儿偷偷歪头瞧他反应的模样,拿着刀对着他天真又透着惊心美丽的模样……
还有,她靠紧自己的脖颈,如馋人的牛轧糖,黏糊抱着自己痴迷又动人的模样……
他终于谨慎又大胆的得出了一个,让他目眩神迷,心口发酥又发软的结论。
师父,不知何故,于苗三姑娘身上重生了。
原来,师父就是苗三姑娘,就是苗酥。
是他心心念念,日日夜夜都在寻觅又难忘的心上人。
他又想起之前,自己找人占卜,那占卜之人留下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话。
他呼吸和情绪突然急促两分。
连带着绝美的面容上,冷清病弱的眉眼因情绪,都笼上惊人的潋滟嫣红。
他的唇瓣微微颤抖。
“师父。”
在宽阔的独自一人的院外。
他如渴死的鱼,竭尽全力的汲取着生存的水分。
一声叠着一声,他低声含糊,又听着似欢喜似难过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念着一个称呼。
“师父……师父……苗、酥……”
苗酥是师父啊。
是他藏在心口日日夜夜不敢忘的人,是经年许久的欢喜,全都系于她一身的人。
师父不见了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强的过自己,所有强于他的人,都会被他杀去,他要掌握权力,掌握武力,掌握一切。
他要倾尽全力,倾尽所有,去寻觅一个人!
那些旁人,永远都只见着他高登国师之位的光鲜亮丽,只见着他表面的荣华富贵,不曾见着他逐渐走向崩塌疯掉的边缘。
他自师父失踪的那一刻起,他早就成了择人而噬的笼中困兽,三年,五年,十年……等他彻底没了理智的时候,他定会亲手宰了皇帝,血洗皇朝,为师父报仇!
好在……好在,就在今年,在他失去耐心,要彻底没了理智的这一年,寻到了师父。
寻到了珍宝。
失去理智的恶兽,找到了属于他的宝藏。
可是……他怀里的珍宝,此时此刻,怎么又不见了呢?
那逼人的疯欲,让他有些神经质地转动了下眼珠子,他急促的呼吸骤然停下,凉薄杀意浓烈积聚周身。
是谁把人给带走的?
只要一想到,她会受到什么伤害,他的心就难以自制地抽抽般疼。
他惊然起身,抱着还睡着的狗崽子,步伐凌乱地朝外走去,可走了几步,洛怜又停下了。
有鸽子落到手背。
那上面写着,有关苗酥的事情。
这是他派手下的人去查的。
苗酥……确实有些不正常。
正常人,不会对血产生食欲。
为此,他便差人寻找,到底是什么存在,会有食血的症状。
他指尖微微顿下,打开纸张,飞速扫过上面的字。
古籍记载,对人血生食欲者,为僵。人死后若心存滔天执念,埋于至阴之地,既有可能死而复生,复生者为怪,失去理智,没有记忆,罔顾人伦,嗜血而生,且畏光。
这一条条的,对应到苗酥身上,竟是有了七八成附和。
死于乱葬岗,阴气足够重。
不吃寻常食物,食血。
也确实没有什么记忆。
洛怜思绪顿了顿,睫毛颤动,他继续往下看去。
上面竟然写了养僵的方法!
若是以一人血养之,可作牵绊。若僵食第二人血,僵会损体反噬,若让僵枉造杀孽,则会在天谴之下,身死魂消,世间无存。
洛怜呼吸顿了顿,他眼珠子转动,指骨捏着纸张有些泛白,他抿了下唇角,轻轻抬着眼的时候,冷清眉眼里尽是昏暗不明的情绪。
他的师父,会在苗酥身上附身,便说明,她曾经确实遇到了生死劫。
他睫毛颤动着,眼底是一片似水似冷的光。
他恨不得杀了一切伤了师父的人。
可比起追杀过问以往的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病弱冷清凝着腾腾杀气的眉眼,又软和了下来。
洛怜垂着眼,长发落在阖着的红唇之上,他指尖颤抖,又有些虔诚地扯下藏在胸口之下的红绳剑穗,放在柔软唇畔亲吻。
那是师父曾经,亲手编织的剑穗。
也好在……好在上天垂怜,让他那么那么好的师父,有幸复生于另一人身上,让生命延续。
哪怕不是以人的身份活着!
可那又如何?
此后,若有一城一镇的人,敢对师父抱有杀意,他不介意屠戮一镇、一城的人!
他指骨眷恋地绕了绕红绳,轻柔抚摸了剑穗之后,重新放回层层叠叠地衣领之下。
高竖的衣领,不露脖颈半点风光。
他招手,把院子里各处暗地里盯梢护卫的人喊来。
很快,洛怜就得到了苗酥失踪的地方。
他摸着心口处的剑穗,眸底似有水光和欢喜,他声音有些轻,又有些乖的说。
“师父。”
“我来寻你了。”
可寻到人的时候,洛怜被眼前景象惊的心口宛若失重,又闷又痛。
纸张上面的话,在脑海闪烁。
不得枉造杀孽,不得食第二人的血。
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他只在乎师父。
他好不容易,认清师父,又怎能让她再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石子飞出去后,他的手都还在微微颤抖着。
没有人承受的起,得而复失的感觉!
言语过于苍白,洛怜的瞳孔缩着,紧紧盯着石子运行的轨迹。
在千钧一发之际,那石子,终于挡住了那刺入人心口的刀刃。
那憋着的,闷着的,悬在心口的气,终于浅浅松了松。
幸好,幸好。
他如此想到。
连着风声都好像停了。
下一刻,少女声线清甜绵软。
“洛大人……”苗酥抬起眼,眼底凶狠又兴奋的情绪不减,她微微歪着脑袋,唇边笑容灿烂,“你看,我抓到了要伤害我的人啦!”
苗酥没想到,阻挡自己的人,竟然会是国师。
不过,也没关系。
她宽容的把这当做意外处理。sxynkj.ċöm
重新再动一次手就是。
左右,不过是多抬一次手的功夫。
她说着,手已经开始动作,要继续往脸色苍白的苗云心心脏捅去。
洛怜心头一紧,下意识抱着狗崽子,就上前两步。
指尖陷入细腻的手腕间。
手腕上温软地触感,直达他脑海,他动作微微顿住,衣襟下埋着的喉结被盖的严严实实。
片刻后,喉结微动,他的嗓音多了点哑意:“你……不能杀她。”
苗云心如攥住了一根救命草,歇斯底里地说:“对!你不能杀我!”
“国师,国师……你不能让她杀我!我是苗府唯一的嫡小姐……”
耳边铜铃轻轻晃动,苗酥再次抬眼,并不搭理手里失去大半理智的人。
那张看着颇为好骗的面容,带着一丝单纯的困惑,苗酥问:“为什么呢?”
她舔了舔唇瓣,“当初是洛大人说,我嫡姐不喜欢我,所以我的父亲给了我一桩不好的姻缘。后来,仍旧厌恶我的她,又动手找人,想杀我取命不说,更想砍了我的脑袋拎回去。”
有着梦里记忆的苗酥,知道苗云心做这一切的目的,她并并没有细说里面的门路,只十分平静,就事论事地问:“我不能杀,想杀我,又想砍我脑袋的人吗?”
不能杀,骗我情感,取我命,甚至还想让我到死,都只从她指缝里感到一点善意,并为她那一点善意,摇尾乞怜的人吗?
不能杀吗?
苗酥慢慢抬眼,望向洛怜说道:“当初,也是洛大人说的,只要我护送你回到国师府,你就会双手奉上我想要的东西。可后来,我人送到了,因各种原因,报酬和消息都没有全部到手。”
“不过没关系。”
她十分大方地说道:“就当我不要报酬了。”
“因为我找到我想要的人了。”
她晃了晃被攥住的手腕,手心里冷冰冰的匕首,染着鲜红的血。
刺目,鲜艳。
她垂着眼,翘着唇角:“洛大人你瞧,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画面果然很美。”
苗酥微微弯眼,呼吸都乱了几分,说:“多么令我目眩神迷的色彩。”
她始终没忘记,当初国师的提议,以及自己欣然同意的想法。
她愉悦又直勾勾地盯着国师:“我把她杀一次,这匕首就会染红一次,到时用药再为她吊命一次。”
“直到玩腻了,才彻底结束这一切。”
“洛大人,不得不说,你当时的想法,当真是好极了。”
洛怜衣袖微微晃动着,他怔愕着,他当真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苗酥微微歪着头,说:“还是说,现在,洛大人瞧不得旁人受苦了吗?”
“洛大人,你现在,想杀了我吗?”
她仰首,凑近了洛怜几分,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
她眼底猩红光芒闪烁,心口莫名有点难受,却是笑说:“也是,当初洛大人就想杀我的。只是后来,我们有了交易。”
她不是脑子里那个傻乎乎的苗酥。
有人想杀她,她是真的,会杀回去的!
洛怜唇瓣微微颤动了两下,他想说没有,他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只是她的身体,如今不能枉造杀孽。
他怕真的会有天谴,让她魂飞魄散。
是,想他当初算无遗策,只想夺回狗崽,取少女的性命。
可时至今日,他只想,她双手干干净净,想她安然无恙,想她忆起一切,与自己天长地久。
她是师父啊。
是他藏在心口捧着的心上人。
他怎么会想要杀死她?
怎么舍得杀她?
那是比用刀寸寸剔骨都让他难受的想法。
他也是真的怕……怕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又这么在眼前,消失了……
洛怜的嗓音有些艰涩:“我……”眼底的情绪,如一滩被搅碎的水,晃动不止。
躺在苗酥身下的苗云心,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也终于知道,苗酥为什么想杀自己了!
原来,这事儿还有国师插手的原因!
她面色苍白,窥探出了洛怜眼底对苗酥的情愫和破碎的疼惜,她死死盯着洛怜的方向,挣扎着,一字一句尖啸地说:“我朝严令禁止手足相残之事!到时候,我死了的话,苗酥也要受鞭刑之苦的!”
“苗酥……你不能杀我!”
“国师!!你不能让苗酥杀我……咳呃!”
苗酥再次舔了舔唇,她的手放到苗云心的脖子上,渐渐收紧,目睹着对方逐渐涣散的瞳孔,已经窒息变红的脸,她垂眸笑着露出尖锐的小牙:“嘘……先安静一会儿吧……”
余音未尽之处,透着的是杀意。
直到对方艰难点头,苗酥才松开了点手,给了她一点呼吸的余地。
许多许多的情绪,酝酿在洛怜幽深的双瞳里,他喉咙混着一口气息,许久后,他低声说:“我没有。”
“我没有阻止你。”
洛怜宛如叹息,说:“我怎么舍得……”
面前的红衣少女,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可以看到,那白嫩幼态的漂亮面容上软绒绒的毛发,可以看到那双亮晶晶的血红双眸充斥着笑意。
可看起来她离自己又那么的远!
浑身竖起尖刺的她,那双露着笑意的双眸里,是不加掩饰的浓烈杀意。
她,想杀了他。
洛怜宛如叹息,说:“我怎么舍得……”
那双狭长冷清的双眸,装的满满都是浑身戾气,尖刺缠身的红衣少女。
“我怎么舍得杀你……”
怀里的狗崽子分魂,属于他的那另外半条命,睁开了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
它顺着主体的心意,全心全意地顺着本能,跌跌撞撞地奔向红裙少女的怀里。
即使她浑身带着杀气。
即使她下一刻,可能会把匕首捅在它的身上。
他都义无反顾。
他甘愿死在她的手里。
“如果有一天,你终将会死去。”
“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会甘愿死在你的前一霎。”
在生命终结之前,在双眸长阖不见世间之前,请让我——
再多看一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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