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在京诸房今日基本上都在荣国府聚集,特别是年轻一辈,早在两年多前就已经效忠于贾琏了。
根据林枢的提议,贾琏将这些人分成了好几类,像是精通武艺的去了禁军各卫,稍通文墨的去了京中各衙门当差,还有精通计算的安排进了贾家的各种铺子……
虽说这些人的前程有限,无品无级,但有贾家的支持,基本上都在两年间被贾琏推到了书吏、队正的位置上。
可以说,耗费数万两白银,贾家将自家年轻一辈的族人洒遍了整个京城。凡是京城有一丝异动,贾琏都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好做出应变。
“这个妙玉有点意思,身在空门心不静,就是不知道是谁在幕后为难她。一个弱女子罢了,竟然使得整个摩尼院的人都在为难玄真大师的弟子。”
贾琏听完了贾芸的禀报,眼睛微眯。没想到自己家无意间的举动,坏了别人的算计。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点小事,摩尼院虽说是京中大寺,却也不敢跟荣国府叫嚣。他就是有些好奇,为何会有人如此针对一个弱女子,想着法儿逼迫妙玉离开京城。sxynkj.ċöm
贾芸恭敬的说道:“说来也是奇怪,侄儿听说这妙玉师父是苏州仕宦之家的长女,可林姑姑那边却没有听说过有谁家女儿送去了寺中修行。二叔,以林家在苏州的地位,不可能打听不到妙玉师父出身于哪家吧。您说奇怪不奇怪?”
贾琏笑了笑说:“这也不奇怪,林表妹毕竟幼时离家来京,后来就一直在家中守孝,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等闲暇时问问林表弟便是。”
“二叔说的是,是侄儿想岔了了。”
贾芸陪笑一声,提醒道:“不过大观园是咱家娘娘省亲之地,入驻园子的人还是得身家清白,要是进了歹人恐会对娘娘有碍,二叔不得不防。侄儿浅见,请二叔三思。”
“你倒是个机敏之人!”
贾琏夸奖了一句,随后嘱咐道:“芸哥儿,最近多留意一下坊间的流言,要是有关于咱们家的,及时告知我。好好做,将来我寻个机会,推你户部当个书吏。”
贾芸大喜,连忙躬身致谢。他自幼丧父,由寡母养大。文不成武不就,唯一精通的就是数术之道,去户部当个书吏,虽然无品无级,但也算是有了出息,养活自己一家绝对没有问题。等熬上几年,说不定还能混个九品小官。
……
“啊噗噗噗……”
林枢一进荣国府大门,怀里就多了一个吹泡泡的四脚吞金兽。
挂在他脖子上不停的说着婴语,可惜他就是听不懂。
“今儿不知怎么了,大姐儿从早上开始就撒着欢儿寻我,你嫂子抱着都不行。表弟既然来了就替我带带姐儿,我去前面迎迎几名老大人。”
得到解放的贾琏哈哈一笑,离开了书房,留下林枢看着怀里的巧姐儿发愣。
奶爸上线,林枢只好陪着巧姐儿玩,好在巧姐儿在林枢怀里拱啊拱当毛毛虫,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林枢就一边陪着孩子玩,一边同高万姜说着闲话。
自打高万姜同林家表了心迹后,倒是没有刻意逼迫林家表态,也没有过多打扰黛玉的正常生活,只是默默送着心意,这一点让林枢很满意。
他要是利用身份地位强求,林枢绝对会想尽办法对付忠顺王府,哪怕拼到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不过高万姜是个妥妥的正人君子,这人读书读得有些过于正直,一直秉持君子之道,与其父高永恒的性子完全走了不一样的道路,却也让皇帝父子很是喜欢。
作为皇室宗亲,纨绔子弟与正人君子才是最能让君王放心之人。什么贤王、大将军王,那是在找死。
依林枢的看法,高万姜将来当一个皇家的吉祥物就成,最好能考个功名,在仕林中给皇家收拢人心,绝对能一辈子安安稳稳。
“瑾玉兄为何如此看我,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高万姜见林枢一直上下打量他,还以为自己的衣服上有什么问题,瞅了瞅之后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纳闷问道。
林枢笑了笑说:“听闻世子殿下最近忙的很,不是诗会就是文会,南池画舫上的莺莺燕燕这会怕是还等着世子殿下过去,怎么有时间来荣国府了?”
“我没有,谁说的,你别胡说!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高万姜否认三连抛出,拍着胸脯发誓道:“我可是洁身自好,前几日南池诗会,除了喝酒作诗,就是同几位顺天府新出的才子谈论经义之道,你可不能冤枉我!”
“开个玩笑……”
林枢哈哈大笑,惹得怀里的小丫头也咯咯咯的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鸳鸯走进来说贾史氏请林枢去荣禧堂,有事要问。正好贾琏也回来了,林枢就抱着孩子跟鸳鸯往荣禧堂走去。
“不知道老太太寻我有什么事?”
鸳鸯恭敬的应道:“是妙玉师父的事情,老祖宗欲请妙玉师父入园子驻庵,得知她是苏州人士,想问问大爷,知不知道妙玉师父家中之事。”
原来是做背调啊!
不过林枢还真不知道妙玉家世,这点在很久以前他就有过调查。那年他与黛玉在家中守孝,听闻城外蟠香寺有位精通先天神算的玄真法师,好奇打听过几回,便得知原着中的妙玉正在寺中修行。壹趣妏敩
后来他多方打听,却始终没有打听到妙玉父母的下落。林枢在苏州仕林乃是顶级的存在,却从未听说过苏州仕宦之家中,哪家有姑娘被送入空门避祸的。
正想着就来到了荣禧堂外,黛玉她们已经去了惜春小院玩耍,荣禧堂中这会倒是没人,要不然林枢一个外男这会进去就是失了礼数。
“晚辈给老太太请安,公务繁忙,最近都没来府中探望,还望老太太勿怪。”
“啊噗噗噗噗……”
“哈哈哈,琏儿也真是的,把孩子塞给你他倒是夺起了清闲。”
贾史氏笑道:“鸳鸯,你把姐儿抱去凤丫头那里,我同枢哥儿说说话。”
鸳鸯上前从林枢身上摘下挂着的巧姐儿,不顾她的张牙舞爪,抱出了荣禧堂。
贾史氏在鸳鸯出去后正色问道:“枢哥儿,鸳鸯跟你说了我找你的原因?”
“是说妙玉师父的事?”林枢应了一声。
只听贾史氏点头说道:“原本不过是寻一个驻家修士供奉神佛,却不想引来了一个大麻烦。”
“哦?老太太有什么顾虑吗?”
“这妙玉与府中一名故交很是相像,我有些拿不准。”
贾史氏看似很是烦恼,她解释道:“枢哥儿也知道,咱们家原籍金陵,至今还有八房留在金陵老家,江南故交不知有多少……唉,枢哥儿可知原苏州织造曹寅?”
“圣人幼年伴读之一,与老公爷关系极为要好的那位?”
林枢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林如海当然跟他说的话:若是曹寅还活着,扬州巡盐御史的活他轮不到他这个探花郎担任。
贾史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苏州织造别看只是五品小官,但苏州织造府不仅是内府管理宫廷贡品的衙门,更兼任监视江南官场的职能。曹家当年陷入夺嫡之争,在曹寅病逝之后又没有能顶立门户之人,这才被人弹劾,落了个罢官夺职境地。这妙玉,像极了当年的曹家长妇,原杭州织造李家的姑娘。”
“李家?他家不是因为贪腐亏空,流放岭南了?晚辈记得李家唯一的姑娘嫁到了魏国公府,治德元年病逝。曹家长子不是娶了越王爷的庶出孙女静安县君吗?”
“唉,曹家长子曹昀,自幼与李家真正的大姑娘有过一段孽缘。后来圣旨南下,赐婚静安县君。曹家不敢得罪越王府,便回了李家的婚事,没曾想他们二人早就有了私情……”
贾史氏长吁短叹,讲述了一段陈年往事,算是让林枢开了眼。
原来曹昀与李家女早就有了私情,在赐婚之后李家女已经怀有身孕,不知为何,李家竟然让其悄悄生下了孩子。
这件事李家知道,曹家知道,甚至贾家也模湖的知道一些,就只有那位静安县君一无所知,至今在京城王府与夫婿曹昀和和美美的过着小日子。
按照贾史氏的说法,李家女生下孩子后便骤然病逝,没过几年,李家也卷入了夺嫡风波,家破人亡,那个孩子不知所踪,直到今日妙玉入府。
“老太太是说,这妙玉师父很可能是那位李家姑娘所生?”
听到林枢的疑问,贾史氏点了点头:“我请你来,就是想查一查这妙玉的底。”
“很难!”
林枢叹息道:“不瞒老太太,三年前晚辈便知道这位妙玉师父。她的师父玄真法师在江南极为出名,当年我原想请她为玉儿算上一卦的,但法师性格怪异,轻易不会出手。晚辈便想着从她座下唯一的弟子着手,原本想查一查看有什么喜好,却不曾想,这位妙玉师父的身世如同一张白纸,什么都查不出来。”
“唉!”
听到贾史氏的叹息声,林枢问道:“老太太是在担心什么?不管她是不是李家女所生,都是陈年往事了,想来越王爷也不会因为此事与咱们计较,无须如此顾虑。”
“不,枢哥儿你不知道,越王爷不是什么麻烦,麻烦的是李家当年在杭州织造府贪墨财物数百近千万两,这笔银子在李家抄家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今有不少人在打这笔银子的主意,包括忠信王府、甄家还有江南各大世家。”
贾史氏主持贾家数年之久,贾代善在时更是与各家来往密切,这些秘事她知道的很多,对于这笔银钱也惦记了好长一段时间。可她也不想因为收留了一个姑娘,就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就因为如此,她是两方为难,迟迟拿不定注意。
林枢哑然失笑:“这件事绣衣卫不可能不知道,咱们可不敢打这银子的主意。”
贾史氏老脸一红,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喃喃说道:“我也没打这银子的主意,只是不忍故人血脉……我又不是钻到钱眼里……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想……”
林枢默默喝着茶,不过思维还在活跃的梳理着刚刚得到的信息。他开口问道:“这妙玉如今住在什么地方?”
“哦,是西城的摩尼院,不过听玉儿方才说,这摩尼院的人,都极为排斥她,逼得她不得不准备这两日扶灵返乡。”贾史氏顺着林枢的话语转移了话题,舒缓了一下刚刚的尴尬。
“有意思,摩尼院乃是京城最大的尼姑庵,往来权贵不知凡几,竟然有闲暇为难一个小姑娘。看来这是有人在后面推动,想逼妙玉出京。”
林枢对这件事起了兴趣,他在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就妙玉这件事,背后绝对不止是那几百万两银子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而且这些事情与京城有着极大的关联。
他拱手道:“既然老太太觉得不放心,那晚辈就安排人回苏州好好查一查。”
“那这妙玉留在园子里的事,你觉得会不会对咱们家有影响?”贾史氏也知道,贾赦不在,相对于贾琏也说,动脑子的事,还是林枢更胜一筹。
林枢回道:“按理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既然这妙玉师父极有可能是府上故交血脉,从道义上来说,是该留在府中,至少比她孤身回南要安稳的多。无论是谁在打那些银子的主意,难道堂堂荣国府还保不住一介孤女吗?”
……
在林枢走出荣禧堂时,碰到了被请来的贾敬。两人寒暄几句后,贾敬走进了荣禧堂正堂中。
不知贾史氏与贾敬都说了什么,反正在午宴开始时,贾琏说妙玉被留在了府中,过两日便开始入驻省亲别院中的庵堂中,供奉佛祖,为陛下与娘娘祈福。
京西摩尼院,寺中精舍中,主持静慧法师与一年轻妇人相对而坐。
妇人穿着素雅,却能看出用料皆是顶级贡缎,发髻上插着的发钗也是白玉凋刻,不但尽显尊贵,同时也不会让人觉得艳俗。
只听那妇人开口说道:“那贱种被荣国府请去,万一真的被留在了省亲别院,咱们的算计就落空了。师父,您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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