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目,十七年前
9月13日,星期五,凌晨0时35分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爆炸声不绝于耳。
鲜血淋漓,气若游丝,叮咛声戛然而止。
江河猛地从床上坐起,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又来了。”
他喘着粗气,用睡衣袖子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低声抱怨了一句。
“尼桑,你怎么了?”
睡在江河身边的江泓被吵醒了,他打了个哈欠,用日语软软地问道。
才到种花家一个月多一点,江泓的中文还是只能勉强听懂一些日常用语的入门阶段,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还是会下意识地用日语与人交流。
“……抱歉弘树,吵醒你了。”
江河努力稳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用日语回答道。
“尼桑,你去哪里?”
江泓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但还是强打精神地看向已经下床的江河。
“尼桑去喝点水,你先睡吧。”
江河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头,又仔细地给弟弟盖好被子,在确认他已经重新睡过去之后,才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走出了两人的房间。
江河走进客厅,顺手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披在身上,回想起梦的内容,他的眼睛瞬间便红了一圈。
吧嗒。
一滴水从江河的脸上落到了被月光照得发亮的地瓷砖上。
妈妈,我好想你啊。
——
时间稍后,央视新闻直播间
“……现在插播一条临时新闻。本台消息,今天凌晨0时32分许,位于燕山府郊外某处的飞行器工厂某实验室突然发生连环爆炸事故。截至目前,事故已造成5人遇难,47人受伤……”
——
当天傍晚
放学后,江河拉着弟弟的手回了家。在用钥匙开门的时候,他发现大门是没有上锁的,这代表着现在家里有人。
因为在离家上学前,他特意把门给锁上了。
这点他绝对不会记错。
江河想了想,没有停下开门的动作,在悄悄将弟弟拉到自己身后的同时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并摘下能过滤信息的眼睛,让“活点地图”能详细探查家里的状况。
原来是姑姑和她带来的人啊。
几乎是瞬间,“活点地图”就给了江河答案。
也对,为了方便照顾他们,姑姑也有他们家里的钥匙。可,姑姑每次来都是在他们兄弟放学回来之后,然而这次却是之前,是有什么事吗?
江河眨眨眼,重新戴上眼镜。
“弘树,尼桑等下有点事找姑姑,你先自己去房间里做作业,有什么不会的放在一边,等尼桑和姑姑说完了就给你讲,好不好?”
“好。”没有发现什么的江泓乖巧地点点头。
“啊,所以爸爸也跟妈妈一样出远门了是吗?”
半晌后,江河红着眼眶轻声说。
就在刚刚,他从来到他家的长辈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个噩耗:爸爸工作的实验室发生连环爆炸,而包括他爸爸在内的、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人生还。
说实话,江河其实还未从一月前丧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不然他也不会经常被大同小异的噩梦弄得一夜无眠。
但是现在,他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便在一众长辈担心的目光中弯了弯还没有长开的眉眼,用仿佛是在讨论天气如何的平淡语气说:
“因为爸爸说话不算话,所以我以后再也不会听他的了。”
快出现在我的面前吧,爸爸。你不想让我这样的,对不对?
但是除了江河自己,没人知道这句话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也没人把它当真。
直到十七年后,这个已经长大的孩子因为一时疏忽、暴露了自己不爱惜身体的事实,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他今天所说的话、联想到他自执行任务起便习惯以伤换伤的行事作风,意识到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现在,当大人们不约而同地以为江河只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其实也确实如此)才会这么说并为此心疼的时候,他又出声说了一句让人揪心的话:
“真是不公平,我也想去找妈妈啊。”
他歪了歪头,纯澈的灰眸里尽是呼之欲出的憧憬,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显而易见的向往。
“小川,你……”
姑姑江慕英看不下去了,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好歹开解一下眼前明显是受了大刺激的侄子。但是,她的话还没出口便被打断了。
“但是不行,”江河摇摇头,用极轻的声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妈妈在临走前有跟我说,要替她照顾好阿泓,不可以让姑姑你们担心,也不可以太早去找她。”
憧憬和向往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破绽百出的镇静和无从掩饰的悲伤。
“我要……听妈妈的话。”少年的声音哑了下来。
“那个,尼桑……”
就在在场的其他大人也看不下去,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稍稍破坏了客厅里压抑的气氛。
“怎么了弘树?”
“尼桑你什么时候才能和姑姑还有叔叔阿姨们说完话啊?老师今天晚上布置的作业好难。”
听不懂中文、所以也不知道众人刚刚在说什么江泓从房间探出头来,用日语可怜巴巴地说道。
“弘树你再等一下好不好尼桑这边马上就可以了。”
用日语回答的江河勉强收拾好内心的一片狼藉,不想让弟弟看出自己的异常。
“谢谢姑姑、还有叔叔阿姨过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其他的可以等到明天再说吗?”眼眶还是红着的江河抬起手,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在场的大人们哪会看不出来他这是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但是……
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他们最终把询问的目光落在了江慕英的身上,他们当中只有她最有资格决定,他们到底要不要现在就离开这里。
而江慕英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右手握紧了又松开。
“小川……”
良久,被侄子倔强的眼神说服的她叹了口气:“有什么事就给姑姑打电话。”
————
时间回到现在。
虽然柏林不想承认,但他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满月之夜的前一天晚上。www.sxynkj.ċöm
当时他以为那是预示着满月之夜不会太顺利,所以才会请悟和杰帮忙,并且特别嘱咐当他替身的杰,除了偶尔走到窗前证明“泽田景略”在家之外、无论什么人按门铃或是打来电话都不要管,记下来等他回来再处理。
可是,不说满月之夜的一系列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就是当他替身的杰也告诉他:那天晚上除了几个后来被他确认是FBI的人在房子四周转悠之外,不论是电话还是门铃,一次都没有响过。
“我说川,你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一点?”
那天晚上临走前,杰趁悟不注意,悄悄这样问他。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
【“这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
视线暂时转向日本东京的渉谷。
“好了悟,你有意见也没用啊。川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夏油杰喝了一口新买的薄荷茶,看了一眼身边从他复述完川那天的话之后就满脸都写着“老子不高兴”的蓝眼猫猫。
跟那天很像啊,悟那天差不多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跟川生气的。
话说回来,总感觉川那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点……怎么说呢,总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认为那居然是川会有的眼神——早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走向,并且也已经认命。
就像他曾经在天内理子的眼中见过的一样。
不过如果是川的话,大概就算真的认命了,也还是会在之后抓住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的、可以改变命运的微薄希望,并且会为了将其变为现实而不惜一切代价。
可,改变命运的代价又岂是“沉重”一词可以轻易概括的?而且按川的性格来推测,他肯定会把这些自己承担下来,别提假手他人、寻求帮助了,连说都不会说。
想到这里的夏油杰不由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不会累吗?”
“这个问题,我之前有问过川,他说他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听到夏油杰的自言自语,五条悟更加不满地哼了一声。
在被川称作“满月之夜”的那天晚上,他用六眼看得很清楚,川的眼睛里有着难以言喻的疲惫,那不只是身体意义上的,还有灵魂意义上的。
所以川不是感觉不到累,而是已经习惯了累么?
夏油杰叹口气:“总之还是往好处想吧。川现在已经回家去了,说不定他早就趁机把手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丢给他手下的人处理了。”
川讨厌麻烦。
“我觉得不太可能。川不是我们,而那些烂苹果也不是烂橘子。”想起那天的某事的五条悟眼神暗了些许。
能让川为了铲除他们甚至不惜冒着迷失自我的巨大风险的家伙,哪能有那么好对付?
————
视线转回种花家。
柏林的左手手指缓缓蜷缩,移动的指尖随之勾起了部分绷带的边缘,逐渐勒紧了他苍白的脸。
兔子急了会咬人,狗急了会跳墙,更何况被逼急了的人呢?
为了以防万一,就算再讨厌麻烦,也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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