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庭深不忍地看了一眼莫居沉，沉沉地点了点头：“是。”
他虽然和莫居沉相处不多，但到底是他亲手捡回来的孩子，情义还是有几分的，也曾有意栽培莫居沉。但是，这一回莫居沉确实过分了。
如谢飞颖所言，莫居沉的心肠出乎意料的狠毒，虽然主意不是他出的，但是事却是他干的。这样的人，莫庭深不敢再留他在谢飞颖身边。www.sxynkj.ċöm
“我若要杀了他呢？”谢飞颖清冽的目光直直地看着莫庭深。
“小颖！不可！”程叔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听到谢飞颖这句话，终于按捺不住冲了进来，被钟知一把抓住。
“小颖！不可啊！居沉年幼不知事，你与他青梅竹马，怎可……”
“怎不可？”谢飞颖蓦然看向程叔，冷声质问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莫居沉害了人，我要了他这条命又如何？”谢飞颖一步一步走到程叔的面前，“程叔，我们都是贱命，别看得太重了。”
都是贱命，谁又比谁高贵？
她谢飞颖是贱命一条，莫居沉是贱命一条，程叔也是。
谢飞颖的这句话是忠告，也是警告。
“允你。”莫庭深站在谢飞颖的身后，突然声音低沉地应了谢飞颖的要求。
如谢飞颖所言，他们都是贱命一条。但是在谢飞颖眼里，容翊不是。
谢飞颖想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容家从天边坠陨，容翊跌入尘埃。
所有人都觉得容家没希望了，都认为容翊不再是从前的容翊。
可是在谢飞颖眼里，容家还是那个容家，一直伫立在她心头最高崇的位置。容翊也还是容家长子容小将军。
所以，容翊跟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莫居沉毁了容翊，就像毁了谢飞颖心里最敬仰的那片净土。
所以她才会这般不依不饶，才会不顾一切非得横闯竹奴馆，才会心狠手辣非得让莫居沉付出代价。
莫庭深抬眸看向谢飞颖，轻轻勾起一抹淡笑，温和宽容：“允你。”
谢飞颖愣了一愣，当即红了眼眶，眼里浸着泪光。
“我不杀他。”谢飞颖却挑了挑眉，冷眼看着莫居沉，“他不是说伶倌受人，不见于天吗？这等滋味，我也要他好好尝尝！”
“我要他生不如死，直到……我找到容翊。”
然后，把他还给容翊，让容翊来处决他。
“可以。”莫庭深点点头，无限地包容着谢飞颖。
莫庭深对谢飞颖偏爱从不掩饰，他一生无妻无子无女，只养了一个谢飞颖。虽然捡了莫居沉和莫秋水几个孩子，但是对他们并无多少感情。
在这边疆之地，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他会因为一时心善而救起一个孩子，也会因为一时心恶而杀了一个人。
“不可以！”程叔却声嘶力竭地冲莫庭深喊道，“居沉也是你捡来的孩子啊！你怎可如此厚此薄彼？”
“为何不可？”莫庭深拉着谢飞颖拽到身后，直面被钟知拉着的程叔，“程旗，你安逸久了，开始学权贵人家的那套伪善了吗？”
时隔多年，突然听到莫庭深唤他的全名，程叔一愣。
“钟知，把人都带下去。”莫庭深冷下了脸，不再看程叔和莫居沉。
“不对……不对……”莫居沉看着这场闹剧，终于缓过神来了，“怎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
“义父！义父！”莫居沉的脸上瞬间划过了两行清泪，用力扑到莫庭深的脚边，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只是嫉妒，嫉妒容翊突然就得了您的眼！嫉妒小颖那么照顾他！我只是嫉妒他，怕他抢走了原本是属于我的东西？”
莫庭深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莫居沉，低沉的声音这一刻显得那么冷漠：“只是嫉妒就能做得如此狠毒，可见你心肠之硬。”
“什么是属于你的？”谢飞颖被莫庭深拉着不能上前，不然她真想狠狠踹莫居沉一脚，“什么是属于你的？莫居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是你的？我和师父何曾许诺过你什么？”
谢飞颖红着眼，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落，被莫庭深紧紧抱在怀里，嘴里却不停地念叨着：“你说清楚，谁许诺你什么了！”
最后莫居沉被钟知带来的人拖了出去，屋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谢飞颖轻轻抽泣了几声后，便从莫居沉的怀里出来，红着眼对莫庭深说道：“师父，惹了竹奴馆的人，咱们先回绝城避一避吧。”
“好。”莫庭深点点头。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我还想去一趟善纪堂。”
莫庭深一愣：“找左振衣？”
“嗯。”谢飞颖点点头。
“可是你没有证据。”
“我知道。”谢飞颖擦干脸上的泪痕，低声说道，“我就是想去问一问是不是真的。”
谢飞颖想不明白，若说容翊挡着莫居沉的路也就罢了，可左振衣那儿她实在想不通容翊到底哪里惹了他。
“那你……去吧。”经此一事，莫庭深和左桓辰的关系也再不可能如之前一般了。
记着容家恩情的人，不只是谢飞颖一个。
“我会……好好跟左伯伯说话的。”这是谢飞颖唯一能为两人交情做的事了。
“好。我们在城外十里亭等你。”莫庭深点点头，露出慈爱的笑容。
谢飞颖重新提起精神大步朝门外走去。
“就这样让她去？”钟知走进来的时候正好与谢飞颖擦肩而过。
“不然还能如何？”莫庭深转身坐在了木椅上，“外面都收拾好了吗？”
钟知点点头：“我瞧着差不多了。”
莫庭深沉沉地叹了口气：“竹奴馆那边怎么样了？”
“损失惨重。”钟知面露难色，“小颖今天真的是发了狠了，第一个冲进去。我追进去的时候，她的刀已经割破了竹奴馆管事的脖子。我瞧着这是缓和不了了，就干脆护着她。”
“你都没看到，不愧是你养大的孩子，她一个半大的小女娃娃，杀死人来半点没见怕的，逮到人就问，问不出就杀。”
说实话，当时的钟知看着谢飞颖都怵得厉害。不是怕谢飞颖会对他动手，他是隐隐看出了谢飞颖长大后的狠。
莫庭深疲倦地闭上了眼，背靠在木椅上：“你不知道。她五岁那年逃荒，一次我出去找水，有人瞧她年幼想抢她手里的窝窝头，她直接用我留给她的匕首剁了那个人的一双手。”
或许从那年起，谢飞颖就学会了狠，也学会了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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