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颖静静地看着端木令羽，并不应声。
“你……活着不累吗？”不知何时，端木令羽站起身，指尖轻轻勾着谢飞颖的下巴。
“我的消息传不出去，师父的消息我收不到，是不是你动了手脚？”谢飞颖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
这一回，她脸上的笑容不再，眉目不再温和，目光清冽透彻，甚至带着点锋芒，就像她在山居城外第一次见他的模样。
“是。”端木令羽对自己的作为供认不讳。sxynkj.ċöm
“为什么？”
“你不知道？”
“囚禁我？”
“没错。”
谢飞颖：“……”
有那么一瞬间，谢飞颖想揪着端木令羽的衣领问他为什么，但是她还是想选择一种缓和点的方式。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端木令羽的指尖又落在了谢飞颖肩上散落的头发上。
“莫居沉不足以让你解恨吗？为什么还要囚禁我？”
“呵……”端木令羽突然轻笑了一声，没有受伤的左手突然掐住了谢飞颖的后腰，隐隐用力，“谢飞颖，你是有心还是无意？非要我提醒你我在竹奴馆受过什么样的屈辱吗？”
屈辱……
谢飞颖的心头咯噔一下，刹那间失去了所有辩驳的气力。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想抵消所有？”端木令羽冷笑着，眉眼间透出深深的阴戾，“谢飞颖，你是太看轻我，还是太看重你自己？”
“所以你要囚禁我？”谢飞颖顿了一顿，又问道，“或者……你想将我扔进教坊司？”
教坊司……
端木令羽顿了一顿，他仿佛突然发现原来他是可以把她扔进教坊司的。他受过的苦，可以让她也受一遍。
但是，他怎么可能舍得。
他受过的那些屈辱、那些折磨、那些苦难，他想让这世上所有人都尝一尝，却唯独舍不得让她去受。
“你觉得呢？”端木令羽的手指又稍稍用力往上挑。他微微低头和她仰头的姿态映在屏风上，看着就显得特别温馨。
谢飞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眸，沉默了良久后，突然自信一笑：“我觉得你不会。”
端木令羽的左手下意识紧了紧，有些无奈地笑道：“是啊，我是不会……”
谢飞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了端木令羽的下一句。
“但是我会把你留下，明白吗？也就是你说的囚禁。”
“为什么……”
“因为你得留下给我赎罪！”
他满身罪孽，身沉地狱，永远不见光。壹趣妏敩
留下她，哪怕是用锁链囚禁她，也一定要将她留下。
黑暗中唯一的光，地狱深处曾经的救赎，是他坚持下去的最后勇气。
谢飞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没有应声，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端木令羽。
她是这样安静，在他的手中又是这样脆弱无害，让他有种束手无策的惶然。
他怕她挣扎，怕她会拼命逃离，然后……伤了自己。
他不会让她离开的，但是他担心她会伤了她自己。
“不……不能怪我。”端木令羽手上的力道渐松，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谢飞颖，又好像有点委屈和愤怒，“我没办法了。是你自己，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不能怪我……”
他忍了好多年了。
从他离开那个地狱开始，他就想找到她，留下她，占有她。可是他忍住了，他最后的正直告诉他，他不应该去坏了她原本平淡却安好的生活。所以他忍着一直一直没有去找她，甚至没有让人去查当年整件事的经过。
结果，谢飞颖自己找上门来了。她就那样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没给他一点准备时间，直接给了他狠狠一撞。
在赫连府那次，他忍了，想着那是最后一次，一切到此为止。他不对她做罪恶的行为，她也别再出现让他记起那段让他痛苦的曾经。
可是她还是来了，混进了他的后院，冲他而来。
是她自己撞上门来的，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我的罪，我赎。”谢飞颖突然开口，在端木令羽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又重复了一遍，“你的罪就是我的罪，我赎。”
莫秋水说，别把一辈子都砸在他身上。谢飞颖下意识地回答不会。可是，一辈子那么长，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赎完他的罪。
一辈子太长，她不会把一辈子都砸端木令羽的身上，但是会砸多长时间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端木令羽愣了愣，突然松开了谢飞颖，眸光闪烁，似乎还是不相信谢飞颖说的话：“本都督不管你如何花言巧语，总之，本都督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里！”
他还是……不敢轻信她。
“过来！”端木令羽突然抓起谢飞颖的手，直接把谢飞颖扔进了里屋，并且锁上了门。
谢飞颖：“……”
“谢飞颖，容本都督提醒你一句，这里是魏国大都督府。即便你和你师父手眼通天，也照样是插翅难逃！”
谢飞颖：“……”
门外，端木令羽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都督。”谢飞颖隔着门突然唤了端木令羽一声，声音低沉，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有的。”
“炽烈的感情，疯狂的事，我有的。”
从小到大，谢飞颖在人前的形象一直都是懂事乖巧、理智温和，做任何事她都会考虑好前因后果，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对任何情况都是坦然面对、淡然处之。她就是那样一直运筹帷幄的样子。
就像当初救容翊、容耿、容栖时，她也是早早打算好了所有，甚至想过如果失败后的结局。尽管很冒险，但却是她深思熟虑过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冲动。
记事后，只有一次，她破了自己给自己定的束缚。
门外的端木令羽冷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就大步离开了。他知道，她炽烈的感情、疯狂的事，肯定是为了她的师傅莫庭深。
他知道……
他不知道。
那一次，谢飞颖不顾得罪人地搜查整个山居城，杀进了竹奴馆，处置了莫居沉，和左家彻底决裂。
那一次，炽烈的感情，疯狂且冲动的举动。
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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