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两道咳嗽声此起彼伏，莫名显得默契。
缓了一会儿，两人的咳嗽声都渐渐弱了下来，左振衣抬起一双晦涩暗沉的眸子看向谢飞颖。
小姑娘变得太多了，多得他都快要不认识了。他还记得那个四五岁、肉丸子一般的小姑娘来看他时絮絮叨叨说话的场景。他还记得，哪怕他恶脸相迎，她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从未把他眼底的阴戾放在心上。sxynkj.ċöm
“怎么？几年不见，不认识我了？”小姑娘的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一双清眸依旧干净透彻。
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左振衣眼中的阴戾刚刚有些柔和下来就想到了当初的拒绝，脸色越发沉郁了。
“把门窗关上！”
这是左振衣跟谢飞颖多年以后不见后说的第一句话，因为方才剧烈咳嗽的缘故，这声音也显得格外的沙哑，少了几分气势。
“关上做什么？”谢飞颖疑惑地看向左振衣，“这屋里都潮了，你这窗口正好向阳，正好可以晒晒太阳……”
“我不需要！关上！”左振衣的声音已经有些冷了，直接命令谢飞颖。
她来，从不打招呼，大大咧咧地直接闯进了他的屋子，一如当年她像个小包子一样被扔进了他的世界。
她霸道得很，来就大大方方地来，不给他半点拒绝的余地。走时也坦坦荡荡地走，好像从没来过。
没想到，多年后再见，还是这副模样。
“凭什么？我才不！”谢飞颖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从食盒里拿出一碟又一碟的饭菜，然后深深地嗅了一嗅，一脸满足的模样。
左振衣却有一瞬间的晃神。
当年他让她滚出去的时候，那个穿着破烂却干净的小肉丸子也是这样无赖地说：“凭什么？我才不！左伯伯和师父让我进来的，我才不听你的！”
不仅那股子霸道劲儿还在，就连说的话都是出奇的相似。
“你……”谢飞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半靠在床榻上的左振衣，皱了皱眉，“你不会忘了我是谁吧？”
“呵……”左振衣冷声嗤笑了一声，撇过头去没再看谢飞颖。
他怎么会忘记呢？当年的小肉丸子，冲进来的小太阳，六年来他恨不得嚼肉饮血的人……
看左振衣这模样，谢飞颖就知道左振衣没忘了自己，咧嘴一笑，摆完了桌上的饭菜，重重地嗅了一下：“啧啧啧……真香，你要不要吃一点？”
“滚出去！”左振衣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她。
谢飞颖挑了挑眉梢，没有把左振衣的话放在眼里，径直坐了下来，自顾自地说道：“你都不知道，师父总是外出，我家里都没什么好吃的，还是左伯伯这里的吃食好。你要是不吃，我可就吃了。”
病弱的少年依旧梗着脖子不看这边。
谢飞颖撇了撇嘴，唇角微微扬起，竟真的开始吃起了左振衣的饭菜。
这样的事情，当年的谢飞颖也没少干。左振衣不爱吃零嘴，左桓辰那段时日买给左振衣的糕点糖子多半进了谢飞颖的肚子。
左桓辰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真的无奈，也是真的宠爱。食盒带来的饭菜虽然不多，但是道道精致美味，还有一丝丝药香，这应该就是谢飞颖从没见过的药膳。
一日三道药，左振衣至少能逃掉两次，把药弄在饭菜里，虽然药效减了许多，但好歹是吃下去了。左桓辰也是费了一番心血。
可口的饭菜香在屋内弥漫开来，病弱少年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一声，惹来了耳力不凡的小姑娘的一阵轻笑。
“振衣哥哥，你当真不吃？我午饭正好也没吃，你要是真不吃，我可就吃完了。”
左振衣冷冷地看了一眼谢飞颖，暗暗地瞥了一眼谢飞颖手下的饭菜，抿了抿唇角。
“你滚！让那个老婆子来伺候！”
谢飞颖呆在这里，只会把他的饭菜都吃完，左振衣看着谢飞颖的眼中也尽是嫌弃。
“她去煮药了。”谢飞颖给左振衣盛了一碗骨头汤混在饭里，端到左振衣的床榻旁，温声说道，“你若是要吃饭，我喂你就是了。”
之前容翊受伤，谢飞颖也喂他吃过饭，对谢飞颖来说，喂饭菜并不是难事。
左振衣几乎下意识地抬手一把挥开了谢飞颖端过来的饭碗，这是他多年来吃饭前养起来的习惯，不砸一两碗掉不甘心。
瓷白色的碗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四分五裂，盛在里面热腾腾的饭菜也都散了一地，沾上了尘土。
这一刻，左振衣的心里有一种诡异的快感，那种似乎扬眉吐气了的释然。
十八岁的他，抬眸看着谢飞颖，脸上有压抑不住的欣喜，似乎是得意地想看看谢飞颖是什么反应。
谢飞颖的目光落在那碗砸落在地的饭菜上，眸色沉寂，左振衣变得有点多了……
当年她虽然在左振衣面前不讨喜，但却从未看过左振衣如此骄纵的模样。
“这碗饭……很贵的。”
谢飞颖的声音很沉，一直看着那碗饭，清澈的眼底带着三分惋惜。
“呵……”左振衣坐在床榻上，微微后仰了一下身子，眯眸看着谢飞颖，“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市侩。你若是真的在意这点饭菜，你去捡起来吃掉啊！”
左振衣的语气中尽是得意。
得意的深处藏着自卑。
比谢飞颖有钱，这是左振衣唯一比得过谢飞颖的东西了。
谢飞颖闭了闭眼，忽地站起身，立在床边，那双明眸直直地看着左振衣，清明得让左振衣不敢直视。
“你想不想出去看看？”谢飞颖的声音还是很温和，少了方才的嬉笑，多了几分沉肃。
“什么？”左振衣一愣，刚刚瞥开的目光又回到了谢飞颖的身上。
“我问你，想不想出去看看？”谢飞颖一字一句地把话有重复了一遍。
左振衣怔了一怔，眸色晦涩地看了一眼谢飞颖，又垂下了目光，语气淡冷地说道：“不想，出去做什么，我才不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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