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知叔叔。”谢飞颖抬眸认真地看着钟知，沉声说道，“我们是冲着容家女眷来的，这些人死活与我们何干？难不成我们家开了慈善堂？还要管这些人吃喝拉撒睡？又或者，还要替那些死去的官差完成未完成的押送任务？”
“当然不！”钟知此刻的神情可以算得上是喜笑颜开，“这些人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爱咋咋地！”
谢飞颖抿唇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她不管这些囚犯都犯了什么罪，也不管这些人接下来要怎么活下去。这里是边疆，有本事就活下去，没本事就是死。边疆从不差穷凶恶极之徒，也不差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她又不是这些人的老妈子，这么多囚犯，她不可能都安置得过来，她也没那闲心功夫和碎银子来操心这些人。
“那……那两个容家女眷呢？”钟知见谢飞颖好说话，又忍不住多嘴又问了一句。
按照钟知的意思，那两个命不久矣的容家女眷根本不值得大费周章地来救，眼下他也不是很愿意带两个将死之人回去。
谢飞颖顿了一顿，轻轻蹙了蹙眉，然后缓声说道：“这事我等会儿问问容翊，到底是他容家的人。”
“好。”钟知也算见好就收。他是真的担心谢飞颖会突发善心要救走所有人。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见容翊那边还没有说完的意思，谢飞颖忍不住走上前提醒道：“容翊，我们先回去吧，这里总归不安全。”
“好。”容翊点点头，拉着少女的手向谢飞颖介绍道，“她是我的亲妹妹，容栖。”
“容家女？”谢飞颖愣了愣。虽然刚才她救人的时候确实抱着可能是容家女眷的三分侥幸，但是她没想到真的是。
“嗯。”容翊点点头，脸上带着欢愉的神色，也有着对容栖的疼惜。
谢飞颖抿了抿唇角，嘴角的笑容温和疏离：“救到人就好。”
“有一事，我得告诉你。”谢飞颖看了一眼钟知的方向，缓声对容翊说道，“那两个人，怕是不便带回山居城。”
如钟知所言，谢飞颖也不愿意为了两个将死之人冒这么大的风险。以山居城内的情况，即便有善纪堂的秦宋相助，也依旧难以救得了这两个人。况且，这个时候带这样两个人进城，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容翊沉默了。
他也知道带上那两个人不方便，可是让他就这样放弃她们的性命……他怎么做得到？
“我们在这里呆得够久了。容翊你好好想想吧。”谢飞颖脸色沉肃地说完这话后便转身走向钟知。
那两个人不可能带进山居城，谢飞颖不是给容翊决定的时间，而是给他接受决定的时间。
“哥……”容栖拉着容翊的衣袖，眉头紧皱，“不能……带上两位姐姐吗？”
容翊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妹妹，面上难掩愧疚，一时无言。
容栖也陷入了沉默。这一路走来，她虽然受了不少的苦，可两位姐姐爱护她，替她受了不少苦，其他一些年幼的妹妹也都纷纷死在了来的路上，只有她安好地活到了现在。
“哥哥……”容栖的眼底闪过一丝暗光，“报仇……报仇！”
这是容栖自离开帝都以后，唯一执着且越发深固的念头。
容家遭受不白之冤，容家男子皆斩首示众，女子流放千里。她这一路受的苦，都是拜那些人所赐。
报仇……
怎能不报仇……sxynkj.ċöm
“哥哥，我们走吧。”
“栖栖？”容翊一惊，错愕地看着脸色沉郁的容栖。sxynkj.ċöm
容栖抬头看着容翊，眼底隐隐有暗色涌动：“只有我们活下来了，才能替两位姐姐报仇，才能……替容家报仇。”
“大丈夫，当有舍方有得。”
容翊顿了一顿，没有吭声。他何尝不知道容栖的意思，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
所有的一切，都得是他们有命活下来才能继续。
为了两个必死之人，着实没有冒着被季从敛发现的风险的必要。
“栖栖。”容翊一手扶着容栖，一手紧紧握着容栖伤破的手，动容地说道，“你放心，哥哥一定一定……替你们报仇雪恨。”
是承诺，也是宣言。
容栖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眼泪从眼角划落，重重地点点头。
容翊原本并不愿意再去见那两位容家女，他自认没脸去见她们，所以是谢飞颖前去把他们的决定告诉她们的时候，两位容家女倒是明事理，知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便只说要让容翊来亲手了解她们的性命。
她们宁愿死在容翊的手下，也不愿意死在别人手里。
她们，甘愿成为容翊的剑下魂，等着，看着，容翊为她们报仇的那一天。
她们要用她们的命，时时刻刻提醒着容翊，提醒他莫忘了他身上的血海深仇，莫忘了提剑杀了那些害了容家的人。
谢飞颖把原话带给了容翊，容翊听了她的话以后沉默了一会儿，拿着剑走向那两个容家女眷。
“谢……飞颖是吗？”容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谢飞颖，怯生生地问道。
谢飞颖回过头看向容栖，朝她走去：“是。”
容栖突然就红了眼眶，冲谢飞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沙哑哽咽：“谢姑娘救命之恩，容栖铭记于心！”
“容姑娘不必大礼。”谢飞颖抬手便拉住了容栖，温声细语道，“边疆鲁莽之人，担不得一声姑娘。容姑娘若是不嫌弃，直接唤我飞颖便是。”
谢飞颖温和的态度突然让容栖再度红了眼眶。她不傻，看得出来自己被救之后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嫌恶，唯有谢飞颖，平淡温和，没有半分嫌弃。这让容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飞颖。”容栖的声音哽了哽，“哥哥同我说了你的事，你救了他，救了我，是容家的大恩人。”
“担不得。”谢飞颖连忙摇摇头，抬眸看了一眼容翊的方向，眸色暗沉，又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容栖，温声说道，“我担不得容姑娘如此重礼。只是……”
“只是希望我的存在，能让容翊和容姑娘相信，这个世间不止是针对容家的恶人。容家良善，总有人记得容家的好。”
容栖一噎，愣愣地看着谢飞颖，一时无言。
谢飞颖抿了抿唇角，没有再多说，松开容栖的手走向不远处的钟知，独留容栖一人站在原地兀自出神。
不是所有人都对容家落井下石的。
还是有人……记得容家的好，所以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施以援手。
自从流放后就没看到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容栖，突然忍不住悲痛地哭出声。
她原也相信定会有与容家交好的世家愿意出手相助，哪怕只是打点一二照顾一下也好。可是她们上了路，受了辱，才从差役的口中得知，原本和容家交好的世家确实花了银子打点，但确实为了让她们更难过活下去而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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