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陛下面上的血色被抽空，眼神空洞的看向萧惊天。
呵呵。
他怎么忘了，打从萧惊天再次回到东都城后，见到他时，一直口呼陛下，竟是连一声‘爹’都不曾唤过。
“你怪朕吗？亦或是，你恨朕吗？”
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哽咽，陛下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看向萧惊天。
一如当年，刚回到东都城的萧惊天。
然而，事实注定，这俩人终究是一对亲生父子。
“不怪，不恨。其实我从很小就知道了，你先是天子，然后才是所谓的……父亲。我明白的，你无需介怀。”
陛下怔怔的看着。
头一次这般认真的打量着如今已二十出头的儿子。
以往，只觉得这个儿子像极了曾经的挚爱。如今看来，却是实实在在的像了他！
一样的冷酷无情。
“罢了，你退下吧。”
摆了摆手，陛下用手掌覆盖住了自己的双眼。
某种从未有过的颓废感觉一瞬间将他整个心紧紧的包裹住，他曾经以为得到了整个天下，然而人到中年，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已失去了一切。
二月中旬，新被赐封的安宁和硕公主，带着陪嫁的嬷嬷宫人，随同南诏国使节团众人，离开了东都城。
然而，谁也不知晓，随同的人员之中还有一支秘密队伍。
那是陛下的暗卫。
执行的，是暗中查探俊王萧瑾轩的任务。
原本，陛下早就想派人彻查。只是考虑到南风城离边境极近，若是乍然出现了一支秘密队伍，难免会引起南风城守军的注意。想着左右安宁公主也要从南风城前往南诏国，索性陛下让暗卫假扮成随从，掩人耳目的同时，暗中查探事实真相。
打从心底里，陛下不希望此事是俊王萧瑾轩所为。
可同时，该有决断仍是咬牙做下了。
倘若此事真是俊王萧瑾轩所为，陛下绝不会再允许他活下来。
骨肉相残，乃所有君王最大的忌讳。
如果真的是为了陛下的那个位置，也许还能略微体谅一下。可无论是被气得中风偏瘫的二皇子燕王，还是被毒杀的天聪和硕公主，他们都不是绊脚石。
一切，只等消息传来。
而此时，老老实实待在瑞亲王府中的沈梨秋，也遇到了一个难题。
曾在鸾凤殿中当差，后被皇后赐予她的两位教养嬷嬷。
诚然，两位嬷嬷帮了沈梨秋不少，无论是尚在安陵侯府的那段日子，还是嫁到了瑞亲王府后的最初时光。沈梨秋承认，两位嬷嬷是好帮手，然所有的好处却无法掩盖掉她们的来历。
明面上，皇后以悲伤过度为由，在鸾凤殿内养病。
可实质上呢？
到底是身处于瑞亲王府，两位嬷嬷也不是傻子，纵然得到消息迟了一些，却也仍知晓了沈梨秋和皇后决裂一事。
也该到了决定去留的那一刻了。
两位教养嬷嬷，一姓唐，一姓梁。
以往，在沈梨秋身边，总是唐嬷嬷为主导，梁嬷嬷稍微年轻一些，虽经历也不少，却到底不如唐嬷嬷老道干练。
然而这一次，梁嬷嬷却是站在了首位，反倒是唐嬷嬷略微退后了一步。
“两位嬷嬷有何事儿？”
尽管沈梨秋早已心知肚明，可她却不会抢着将事儿挑明。说起来，两位嬷嬷对她有恩，而相对而言，她付出的却是极少极少的。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沈梨秋也不希望两位嬷嬷离开她的身边。
只是，无论如何，她的身边都不可能存在两个怀有异心之人。
世道就是这般无奈。
“见过王妃。”两位嬷嬷齐声问了安行了礼，旋即却是梁嬷嬷开了口，“王妃，宫中发生的事儿，我二人都已知晓了。今个儿来此，也是想向王妃表明心迹。”www.sxynkj.ċöm
沈梨秋并未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位嬷嬷。
表明心迹倒是好事，可前提却是，能够得到她全身心的信任。
这……真的很难。
“王妃，我同唐嬷嬷皆是皇后娘娘的鸾凤殿出来的人，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我们再三说明，先前在鸾凤殿并不被皇后娘娘看重，可单单这些话，是并不能让人信服的。”
梁嬷嬷虽被称呼为嬷嬷，其实年岁也不算特别大。
看着约莫四十岁上下的样子，且入宫多年的嬷嬷普遍看起来要比实际年岁大一些，估摸着梁嬷嬷也就三十几岁。
仔细看去，梁嬷嬷的容貌颇好，纵然年华易逝，也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这会儿，面上挂着淡雅笑容的梁嬷嬷，语气里除了镇定外，更有一分令人信服的自信。
“打从皇后娘娘将我和唐嬷嬷赐予了王妃之时，我二人便知晓，已换了主子。只是，在那个时候，我二人并不曾想到，皇后娘娘会……不过，我二人的心意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梁嬷嬷的意思，沈梨秋能理解。
也就是说，自打来到了她身边之后，两位嬷嬷就已将她视为唯一的主子了。即便皇后事后有额外的命令下达，她二人也不会听从的。
只不过，谁也不曾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有朝一日会被禁锢在鸾凤殿中。
“今个儿我二人前来，一则是表明心迹，另外却是还有一事告知。”梁嬷嬷迟疑的用眼角瞥了唐嬷嬷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先前我二人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我们对外说，因为是孤女，才被族中长辈送入宫中，还说我们在入宫之前并不相识……这些都是假的。”
见沈梨秋神情有些凝重，梁嬷嬷苦笑一声。
“我同唐嬷嬷很早以前便相识了，因为唐嬷嬷曾经是我的贴身丫鬟。”
“这些年来，唐嬷嬷一直陪着我护着我，今个儿来此，她原本也是阻止的。可有些话，我却是不得不说。”
“王妃，我是杨家的后人。”
杨家？
最初，沈梨秋有着一瞬间的茫然，可等她想起杨家的来历后，却是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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