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要把公司关了？”许知恒在审核海悦酒店上个季度的报表，得知这消息难免诧异。
一百六十万对时嘉和余苒而言确实有困难，但不至于逼得她们关闭公司。时嘉还有顾斐，一百六十万对顾斐来说就是个小数字。两人关系匪浅，时嘉开口要，顾斐不可能不给。
更或者，只要她开口向自己求情……
“秦柔柔女士是这样说的。”电话里律师回复。
敲门声响起。
许知恒对律师道：“我知道了，稍后覃助理会联系你。”
结束通话吩咐敲门的人进来。
覃东明推门进入办公室，少见的表现出急切，“许总，我刚查到时小姐和余小姐俩人在变卖名下资产，我怀疑她们可能是准备跑路了。”
许知恒浓眉敛紧。
覃东明意识到话有些不妥，想纠正回来，又见老板脸色阴沉冷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作为助理，搞不清一个人在老板心中的分量是件很苦恼的事。
许知恒关闭电脑页面上的表格，左手五指曲起叩在纯黑的木质办公桌上，薄唇紧抿着，墨黑的眼瞳中散发着讳莫如深的神色。
显然事态超出了他的意料。
“许总……”覃东明感觉老板在生气。
许知恒眼眸微微转动，略一沉吟，“让律师联系时嘉，就说我方顾及她们创业不易，愿意减少赔偿金。她们只需支付当事人的医疗费用和二十万误工费。至于秦柔柔，你以时嘉余苒两人的名义私下给她一笔钱，并签署一份日后不再找时嘉她们麻烦的书面协议，确定无误后将协议保管在你手中。”
覃东明眨了眨眼，“许总，您这是……”
许知恒睨了覃东明一眼。
覃东明怕的不行，“好的许总，我马上照办。”
忙不迭地退出办公室，覃东珉不免腹诽老板最近情绪愈发反常。
日常感叹小助理不好当。
从律师口中得知赔偿金大打折扣的消息令时嘉和余苒都有些惊讶，对方一改此前趾高气扬的气势，态度柔和地说了一堆理由，末了又鼓励她们继续努力。
结束通话后，时嘉将手机紧紧捏在掌中。
余苒不了解来龙去脉，正为不用负担高额赔偿金感到高兴，“太好了，我们终于不用卖车卖房了。话说回来，我真没想到秦柔柔竟然真的劝住了许知恒，这赔偿金降的也太出乎意料了。嘉嘉，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秦柔柔。”壹趣妏敩
六神无主的时嘉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怎么一脸心事的样子？”余苒有些担心，她总觉得时嘉心中有事。
时嘉疑惑地挑了眉，迎上余苒忧心的目光，她笑了，“有些意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真的没事？”
时嘉摇头，想了一会儿，她问：“那……公司还关闭吗？”
余苒这才想起之前打算关掉公司的事，心里也纠结着，“没有退路就没有选择，有了退路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公司是你我辛苦创办，如今好不容易稍有起色，我狠不下这份心。”
余苒又看向时嘉，“你呢？你做什么打算？”
时嘉的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必须离开清远。
她不想再见到许知恒了。
“阿苒，我要离开清远！”时嘉肯定地开口。
余苒问：“是因为许知恒？”
时嘉迟疑片刻，点头。
“赔偿金突然减到二十万，是你去向许知恒求的请？”
“我确实去找过他，但并未开口求情。”时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整理措辞，“我也疑惑他为什么会突然大发慈悲，但我想这应该与我无关。”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被他羞辱了一番。
如果这是许知恒发善心的原因，时嘉反而觉得自己可悲。
她宁可相信许知恒放过公司的理由与自己无关。
方才律师也说了，许知恒是大企业家，“响应国家号召扶持微小企业”这个解释才能体现许知恒的身价。
余苒见时嘉不愿多说，主动替她解释道：“如果留在清远只会迎接数不尽的麻烦，离开确实是唯一最佳的办法。嘉嘉，你容我回去再想想，看是否还要继续经营公司，好吗？”
时嘉颔首。
离开公司去接时安的途中，时嘉从后视镜中看到一辆车紧跟自己不放。时嘉记得这辆车，每次从这辆车里下来的人都是许知恒。
车一路堵她，好几次都险些追尾。在事情没有了清之前，时嘉不欲再见许知恒，所以丝毫没有减缓车速。但后面的车子紧随不舍，大有不逼停她就不罢休的阵势。
眼见还有一公里就要到时安上学的幼儿园，未免自己与许知恒之间的纠葛被熟人看见，她不得不将车停靠在路边。
令她意外的是，从车里下来的人只有覃东珉。
“时小姐，许总让我带给你一句话。”覃东珉站在车窗外字正腔圆地说。
时嘉没有下车，只抬眼望着覃东珉面无表情的脸，“什么？”
“许总说，五年前那八个字，他再送你一次。”覃东珉说完便走了。
时嘉默望着覃东珉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全是五年前离婚时许知恒说的那句“往后余生，再不复见。”
不复见？是指他不再主动寻自己麻烦？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她猜不透许知恒的心思，只因她无法相信，许知恒会真的主动放下过去。
转眼临近时安放学的时间，她没时间多耽误，急忙启动引擎赶往学校，刚到校门口就听到幼儿园老师说顾青山在医院里。
出于朋友间的关心，时嘉主动去问起顾青山的情况。
“顾老师上午晕倒在课堂上，我们想去探望他，他都拒绝了。也不知道顾老师身体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其中一位老师说。
时安跑出来抱着妈妈的腿，有些担忧地说：“妈妈，我们可以去医院看看顾老师吗？他生病了！”
时嘉应道：“好，妈妈也正有这个打算。”
医院里。
顾青山刚检查完身体出来，医生给他安排了半个小时后做化疗，并叮嘱顾青山许多注意事项。顾青山恍若未闻，只不断地望向病房门口。
“在等谁？直接打个电话不就好了。”医生说。
顾青山摇头，“她会来的。”
医生无奈叹了口气。
“妈妈，这里就是7—16号。”
顾青山听见门外有传来时安的声音，他喜出望外，随后就见时嘉牵着时安的手走了进来。
顾青山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笑意，他看了医生一眼，医生检查吊瓶里的药物便出去了。
“顾老师，你现在好些了吗？”时安几乎是跑到病床边的，抓着顾青山的手紧张地问。
顾青山艰难地抬起手揉揉时安的头发，“小安不用担心，顾老师没事。”目光迫不及待地看向时嘉，“你来了。”
时嘉走到床边，平日里精神充沛的顾青山肉眼可见的虚弱，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且还在病中。她不免心生同情，开口声调也轻柔许多，“是生病了吗？”
顾青山无谓地笑笑，缩回手淡然道：“老毛病了，不用太过担心，暂时死不了。”
时嘉不明白。
暂时死不了的意思是……他病的很严重？
顾青山看了看时安，又将目光移向时嘉，眼神带有几分渴求，“我可以和你单独聊几句吗？”
时嘉以为顾青山是准备与自己讨论病情，点头答应了。顾青山随即按了旁边的呼叫铃，不一会儿病房的专职护士就进来了。
“小安，顾老师想和妈妈说几句话，你在外面等妈妈一会儿，好吗？”顾青山对时安温柔道。
时安望向妈妈，在争取妈妈意见。
时嘉将目光落在孩子身上：“跟护士阿姨出去玩吧，记得不要乱跑，等妈妈出来找你。”
“好的妈妈。”时安乖巧地跟着护士离开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时嘉想起上次两人单独相处也是在病房，只是角色调换，这次躺在病床上的是顾青山。
“听说你要带着小安离开清远？”顾青山不想与时嘉拐弯抹角，直接问了。
时嘉惊讶顾青山会知晓这件事，又想余苒如今与顾青山走得比较近，甚至有意撮合自己和顾青山，自己有离开清远的想法，余苒多半会告诉顾青山。
“是有这个打算。”她也坦诚。
“因为公司面临的巨额赔偿？”
时嘉摇头否认，“跟这次赔偿的事情无关，有别的原因。”
顾青山沉默了一会儿，这期间内心纠结、挣扎，最终都被理智和现实做了抉择。
“若是我让你留下，你会答应吗？”
虽然答案残忍，但时嘉并不想对顾青山隐瞒什么，选择直面真实，“顾老师，我很抱歉，如今的我……真的无法留下。”
答案在顾青山意料之中。
他无声一笑，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决然，看时嘉的目光带有几分胁迫之意，“如果我说……我快死了，能留得住你吗？”
时嘉觉得自己听错了，“顾老师，你说什么？”
顾青山抬起手上的针管在时嘉眼前晃了晃，“肾癌四期，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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