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朵眨眨眼:“你找我有事?”
“你不是要开店嘛!我想帮你啊!”萧义诚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个人,在京城住了多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关小朵不禁哈哈大笑:“你这臭小孩!成心气我是不是?”
刀美丽再次瞪她一眼,对萧义诚说道:“我们还是先寻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慢慢聊吧!”
“也好!”
今天这一家子出门,关小朵、刀美丽和铁寒三个人的主要任务是要寻个合适的铁匠铺子做头一批滑板车,而厉雪竹说要去隆庆钱庄办点事,两件事并不顺路,她便和关华结伴去了。
关小朵和刀美丽在城里晃了一上午,问了几家铺子的价钱,皆是嫌贵,这事就还没定下来,倒是路过几家胭脂水粉店,就顺便买了大包小包的红粉全让铁寒拎着。
本以为就是随便找个茶馆聚一聚、说会儿话,没想到上了萧义诚的马车之后,竟是往北走过了三四个街区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关小朵不由黑着脸说道:“这又没到饭点儿,喝茶聊天而已,至于专门跑这么远吗?”
萧义诚却笑嘻嘻地一摆手:“带你去个好地方!刚才听了个好消息:今年宫里居然连新鲜上市的荔枝也吃不起了,皇上混这么惨,咱得好好庆祝一下啊!”
关小朵表情皱成一坨:“臭小孩,你可做个人吧!”
刀美丽不解道:“怎么都当皇帝了还能这么穷?天子坐拥天下,天下的钱岂不都是皇上家的么?怎么还会有他想吃都吃不到的东西呢?”
“这事您还真不懂。”
萧义诚说道:“皇帝虽说是天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也并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帝王的一言一行皆会被记录下来编撰成实录,若有失当之处,便会有言官上折子要求皇帝改正,这是祖训。因此皇帝不仅要时刻规范自己的言行,就连每天几时起床、早饭吃什么、穿什么样的衣服出门,都有祖训管着呢。”
关小朵扁扁嘴:“还以为当了皇帝就能为所欲为呢!啧啧啧,听着都累。”
“宫里的规矩可多着呢!”
萧义诚笑笑,看了一眼边上的铁寒,说道:“他在东宫呆了十年,他最知道了!”
铁寒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没接话。
萧义诚又道:“皇帝和后宫里嫔妃们平时吃的用的,皆是有内务府管着。每年的各种花销,除了各地的贡品,内务府买办也会依着定例到各地采买东西——但是说到底,银子都是从国库里支,而国库里的银子主要是来自各地的税收,由户部管着。这么说吧,户部就是全天下的钱粮师爷。”
两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萧义诚接着说道:“不管是黄河要疏浚河道,还是山东闹蝗虫赈灾,或是南边又发了大水闹饥荒,这些钱都得从国库里出。不说这些大事,花钱的地方还有诸多琐碎的小事。比如皇上想修新园子,我留在京中的所有花销,鸿胪寺招待各国使节的费用,也都得从国库里出。”
说到这,关小朵不由白了他一眼:“看样子,你平时没少帮着皇上花钱吧?”
“都是臣子的份内之事,不值一提。”
萧义诚难掩一脸坏笑,两眼一眯活像只狐狸。
关小朵突然就有点同情萧义琛: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臣子’呢?你可真会给主上分忧啊。
“西北战事不断,打打停停差不多拖了有七八年了吧。”
萧义诚说道:“打仗打的就是银子!前线人吃马喂,军费每年都得三四十万两的开销,别说今年宫里吃不起荔枝了,再过几年,恐怕离吃糠咽菜都不远咯!”
刀美丽并不认同他的幸灾乐锅,皱眉道:“但是这几年来的赋税并没有增加,皇帝宁可自己紧衣缩食都不肯加重百姓的负担,也算得上是位体恤民情的明君了。”
萧义诚却并不赞同:“他倒是想!你打量内阁那六位老臣能让他加?税政是国之根本,就内阁那老几位,就算真把皇帝逼到了吃糠咽菜的份上,也不会让他改税政的。”
这是一群狼人哪!
关小朵不禁暗自感慨:这皇帝也太背了吧!遇到这么一个实心眼、说散伙就立刻拿钱走人的铁憨憨也就罢了,还有这么一个惹事从来不嫌事大的表弟,再加上满朝毫无人性的大臣——当皇帝当到这份上,简直人间惨剧。
心里默默给萧义琛点了根蜡,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到了。”
不同于前门大街的繁华,眼前这地方是个小独院,门前一拢翠竹环绕,倒是个十分清幽的风雅的去处。
一抬头,正见那牌匾上写着‘停云雅舍’四字,笔法飘逸洒脱,颇有风骨。
“殿下。”
前来迎客的伙计穿着身燕颔蓝的长衣,戴着顶嫩灰的小帽,笑脸迎人地朝众人行礼道:“几位贵客里面请。”
瞧这派头和气质,竟是书生气十足,完全不像是个招待客人的普通伙计,倒像是位谈吐不俗的雅士。
萧义诚走在前面,介绍道:“这是前任首辅、太傅张大人的书房。张大人当年在朝中也是德高望重,可惜他的儿孙辈没走仕途,张大人去世后,一家人便离京回乡种田去了。这宅子被个有心人买下来,当做茶室。虽说是开门做生意的,平时也只接待有身份有地位的文人雅客,不是熟脸不会放进来的。”
“那我今天还真是沾你的光呢。”
关小朵一阵啧啧赞叹,见这园子修得果然讲究。占地不大,布景却是错落有致、别具匠心。曲折的廊桥建在一潭碧水上,眼前满池荷花初蕊,檐下梁间画的不是岁寒三友便是梅兰竹菊,细节之处皆是雅趣,关小朵只觉得两只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还记得当初去厉家老宅见厉景秋的时候,便觉得他那院子已是十分清雅脱俗,既有大户人家的气派又不乏文人格调,已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如今一见这园子,就觉得那暴发户已经完全被比下去了,这特么才是真正的‘豪宅’哇。
感慨半天,她心里不禁又想:这才是前朝一品大员的书房,倘若是王府或是紫禁城里头,那还不得豪华阔气到天上去啊?
啧啧,这趟京城还真是没白来。
……
隆庆甲戌号柜。
五张地契摆在眼前,凭着厉雪竹这些年来对京城的了解,单是一看门牌号和宅子的大小,心里便有数了:就这几个铺面,加在一起的话没个一千两黄金可买不下来。而且就京城地面的行市,房价从来都是只见涨不见跌,等过个几年,再翻上一翻都不成问题。壹趣妏敩
果然白夫人那是做了一辈子投行的老手,但凡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就绝对差不了。
隆庆钱庄是京城里为数不多的提供保险柜服务和代收房租业务的银号,正经是京城的老字号了,十分可靠。这存放保险柜的地下室经过多年的整修,宽敞又明亮,每个房间单独隔开,隔音、防火防盗;铁柜上都写有编号,只有同时使用两把钥匙时,才能把锁打开。
钱庄柜上的伙计站在门外,此时屋里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厉雪竹望着手里的签章和钥匙,却有些出神。
母亲此生就只有她一个女儿。
为了她出嫁之后的生活,真的是费尽了心思,替她做好各种准备,甚至还备下了能让她后半生都衣食无忧的丰厚嫁妆,按说这已经做到无可挑剔了。可是,她却还是不满意,到底迈出了离家出走这一步。
——是我太作了吗?这样都还不知足?
但这些真的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不知是她单独在里呆得时间太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门外那人礼貌地敲了敲隔板,语气十分客气:
“厉小姐?”
厉雪竹猛然回过神,将东西重新放回去,锁上铁门:“我好了。”
那伙计这才推门进来,用自己那把钥匙当面将铁柜锁好,微笑说道:“您还有其他事要吩咐么?”
厉雪竹摇摇头:“没有了。”
那人礼貌地退了一步,引着她走出房间,按着来时的原路,从迷宫一样的楼梯里走出来,又回到钱庄的大厅。
关华正在贵宾等候席上喝着茶水,见她出来时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皱眉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
厉雪竹勉强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伙计又重新奉上茶来,放到二人面前、退身出去。
“我一直觉得母亲待我很好,也很重视我。”
厉雪竹抿了口茶,缓缓说道:“她把一身本事都教给了我,而且对我的要求也十分严格。”
关华点点头,听她继续往下说。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和她之间隔着什么,完全不像小朵和刀姨那样呢?”
厉雪竹问道:“还有你。你们心里有什么话都会跟刀姨说,而刀姨心里想的什么,也都会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们。而我跟我娘之间,永远都做不到这样。她会倾尽一切地给我世上最好的东西,却从不肯认真地听我说出我内心真实的想法。就像这桩婚事,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过,只要求我一件事,那就是‘听话’。”www.sxynkj.ċöm
关华听到这两个字,不禁笑了:“这两个字对于我们家小朵来说,那可真是永远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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