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它已经原谅你了。”
铁寒笑了一阵,没好气地劝了一句:“再说下去,恐怕它就要吐了。”
关小朵蹲在地上抬起脸望着他,呲着一排小白牙,笑容十分顽皮,跟方才恶强霸道随时会咬人的狗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其实这种凭实力装可怜卖弄演技的路数并不算是关小朵的惯用伎俩,毕竟朵爷学会擒拿手之后就再也不屑于靠示弱占人便宜了;只是,刚刚受到刀美丽那句‘白幼瘦’的启发,突然就觉得楚楚可怜扮鹌鹑有什么难的嘛!就算现在我白大壮也是一样手到擒来!
要是再早个七八年,老纸还会‘求抱抱、举高高、买糖糖’大绝招呢!
可惜铁寒是没见过她撩起裙子、穿着跑鞋当街追小偷、将个大小伙子摁倒在地扒裤腰带的壮观场面,不然肯定就会觉出画风诡异了——至少现在,她是个无助、可怜但壮实的小可爱,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其实铁寒倒也不是生气。他在东宫十年,对于萧义琛的人品秉性那也是再了解不过的了。虽然在诸多皇子贵族当中还算是个品行端正、做事讲究又体面的主子,但他现在已经君临天下,到底是唯我独尊的皇帝,后宫养着三千佳丽呢,跟以前自然是不一样了。
理论上讲,只要他想,这天底下就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然而关小朵这唯利是图又利欲熏心的财迷精,见皇帝玩魔方玩得高兴、答应要给她介绍客户,立刻就殷勤得不行!恨不能粘着皇帝把三宫六院的娘娘们全都派来参观,真是服了。
——你真就不怕被他给一起收了啊?你光惦记着赚钱,你知人家惦记的是什么?鱼唇的女人。
真正可怜的其实是茶壶。因为她一骗到铁憨憨心软之后,立刻就丢下它扑进他怀里撒娇去了。
犹豫再三,铁寒终究还是开口劝道:“我倒不是不让你跟别人说话。这世上除了男人便是女人,做生意总是要跟人打交道的。只是……”
——只是什么?萧义琛对你可能没安好心?
这种对主上不敬的话,他可说不出来。
铁寒一时间苦于词汇贫乏,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关小朵双手捧着他那张发愁的脸,笑嘻嘻地说道:“我有个办法!以后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你只要不开心了,就问我一句:‘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小茶壶吗?’,我就明白啦!”
铁寒:“……问、问不出口。”
为撒莫名觉得好羞耻?
“那就改成‘英雄,请问这是你掉的茶壶吗?’”
铁寒扶额:好烂的搭讪技巧。
关小朵却兴致勃勃地继续演:“诶呀,你看,那有个茶壶!”
这演技未免也太过浮夸了吧!铁寒简直没眼看:“你可放过茶壶吧。”
“茶壶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放过它?”
“……”
感觉以后都无法直视茶壶这物件了。
两人在厨房里继续卿卿我我,而单纯的厉雪竹还在窗边担心地东张西望,却半天也不见关小朵人影。
“放心,那死丫头不会去上吊的。”
刀美丽在屋里也没闲着,先把关小朵新出的每个色号挨个试了一遍,一边跟厉雪竹说道:“你也不打量打量,这院里但凡她能爬得上的树,哪棵能吊得动她?这一天天胡吃海塞的,我看她最近又胖了不少!……看来我是得关心一下,这铁憨憨每天都在喂她吃什么啊?猪饲料吗?”
厉雪竹被她逗笑:“小朵生得标致,胖点更好看呢!”
刀美丽却扁扁嘴:“咳,你哪里知道!等她回头发现最喜欢的裙子全都套不上了,又要瞎折腾着减肥!而且,那小妮子天生骨架小,等你我都能看出胖来了,就至少已经胖出十斤不止咯!……不信咱们秤上见。”
——秤上见?那得多大的秤砣啊?
厉雪竹天生对数字和度量衡都十分敏感,心里不禁暗暗计算起秤砣的体积来。
见她想得入神,刀美丽知她必是想岔了,解释道:“不是市场上卖菜那种啦!朵丫头做过一个体重秤,大概有这么大吧。”她说着用手比了比:“表盘上有个针,人往上一站,那表就走字,能读出数来,你知道自己有多重了。”
厉雪竹听了唏嘘不已:“好厉害!她可真是个人才,这东西太有用了!”
刀美丽却一脸嫌弃地摆摆手:“得了吧!有个屁用!刚做出来那会儿图新鲜,天天吃饭睡觉都不忘站在上头称个几回!然而那秤的读数天天都只见涨不见跌,她就说秤坏了、不中用了,便收到箱子里压箱底儿了。”
厉雪竹不由叹气:“……可惜了。”
哪知刀美丽又说:“后来,有一回正赶上大华子扛了两包大米回家,我就把那秤翻出来用。结果等大华子借了秤回来再一称,竟是分毫不差。”
“呃嗯……”
厉雪竹表情略显复杂:她们家的故事,真是个个都叫人猜得到开头、猜不中结尾。
刀美丽哼了一声,白眼飞出天际:“你说她胖就胖呗,又没哪个嫌弃她!偏偏自己跟自己较劲,还说那秤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发明,从此就硬是藏起来不让用了!害得我每次要称重大件东西的时候,还得专门跑去两道街外的粮行里去借,唉。”
厉雪竹嘴角抽了抽:“女孩嘛,对体重都会比较敏感的。”
“天天嚷着‘诶呀我怎么又胖了’,真到了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她少吃一口啊?旁的还好,就是做起新衣裳来,越来越费布了。”壹趣妏敩
她的语气中满是宠溺,听得厉雪竹不由羡慕起来:虽说母亲也是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但母女俩的关系却远不如刀美丽母女看起来亲密。
白夫人见到厉雪竹,总是会先问她近来书读得如何、珠心算的本事有没有丢,导致她每次见母亲都会十分紧张,生怕因为自己的疏懒而挨骂,辜负了她的期望。而且白氏向来严厉,她的话便是命令,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回嘴的。
虽然心里清楚严厉也是一种爱护,白夫人对于厉家的孩子,就只有待她与别个不同;但是,心里又总觉得这种严厉难免让人觉得疏远。看看关小朵,一时恼了,跟刀美丽唇枪舌剑地争论不休;一时好了,就立刻滚到母亲怀里撒娇,哪里有那么多规矩礼法?宠爱便是宠爱,依赖也就是依赖,就让人觉得这才是亲生母子应有的样子啊。
猛然间又想起母亲留给自己的那几张房契,厉雪竹说道:“刀姨,上次我提的那件事,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啊?”
厉雪竹说:“我是觉得,小朵一心想开店,而这宅子又是京城禁地、不允许做生意的,不如我将手上的商铺让给她一间,反正大家一起开店,这也没什么的。”
“别!”
这事她之前已跟刀美丽提过一次,但是被婉言谢绝了。刀美丽今天的态度依然如故:“那是你娘留给你的体己银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它。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一片好心,我心里清楚!但是合伙做生意这事最容易伤感情,所以更得讲究分寸。刀姨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你的,但是既然谈钱就得分得清清楚楚,这样才能处得长远。”m.sxynkj.ċöm
厉雪竹不禁怔住。
还记得她当家管钱的时候,遇人无数,无论阿谀奉承还是恶语相向,亦或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左不过都是因为一个‘钱’字。不管出身多么优越、外表多么风光体面的人,只要一谈到钱字,立刻就能变了副嘴脸的,她见过得太多了,更别提有多少并不相熟的人、多少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是为了占便宜才来主动亲近她。
而这刀美丽和关小朵虽说都是出身低微的市井小民,而且也十分贪财,却竟是与那些人全都不同。尤其刀姨如今这番话,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起初厉雪竹觉得,关华是她的干儿子,如今年岁不小了却始终都未娶妻,恰对自己心存好感,说不定当娘的就会主动撮合?毕竟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就算门弟并不般配,她就是厚着脸皮提一提,自己也不好翻脸的;但这件事不仅是刀姨只字未提,关小朵也没再提,关华更是对自己相敬如宾,不敢有一丝越矩之处,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就像当初刚到京城时,刀姨租下那套小院子,统共有三间房:最好、最干净的正房给了厉雪竹,稍次些的给了关华和铁寒,而最小最暗的那间则是她们娘俩自己住——不仅如此,哪怕是平时吃饭时的坐次,也都无不在向她表明:你是我们家的贵客,论交情是小朵的好姐妹,论生意是最重要的合伙人,并不是逃婚出来、无家可归的孤女,更不是倒贴来白捡的准媳妇。
厉雪竹心里一暖,顿时百感交集:“不,刀姨,我是真心实意想帮她!不为旁的,既然说好了大家合伙做生意,理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出吧?”
刀美丽见她如此恳切,也干脆道:“成!既然你有这份心意,那你把地址给我,回头我让朵丫头去挑一处!但是丑话也得说在前头,铺面的租金就当是你入的股金,将来若是生意做成了就给你按月分红;就算万一做不下去要拆伙,也好清算债务——咱们散买卖不散交情,无论生意做得如何,都不能伤了情份。”
见她如此爽快,厉雪竹点头:“如此甚好。”
说着,提笔将那几处铺面的地址写了下来,交给刀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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