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哥哥不在，到底是去忙什么了？”聂夭夭不死心地问着前来侍奉茶点的元左。
元左煮茶泡茶的动作顿了一瞬，下意识心虚地错开聂夭夭那太过干净澄澈的眸子，照泠鸢的留言敷衍道：“回公主的话，公子向来行踪不定，属下也不知公子是去了何处。”
聂夭夭沮丧地嘟嘴：“那你也不知他何时回来？”
“是。”
“好吧……”
于是，便有了煜王来时，聂夭夭将自己孩子气地团成一团坐在那里，惯来满是笑容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阴郁，沮丧的好似头顶要长出蘑菇来一般，小模样可怜又可爱。
“钰笙。”
一直到头顶传来煜王熟悉的声音，聂夭夭这才将自己从没能见到泠鸢的失落之中回过神，一抬头，就看到已经好久不见的煜王，整个人顿时浑身一震。
不为别的，只因煜王此时的模样，虽然仍是那一身亲王华服，仍是雍容尊贵的气度，可他脸上明显病气未消，整个人看起来削弱了不少，虽然因着他出色的颜值，并未让这些影响到他的形象，可显然，经神医和锦云先生二人之手将养这么多天也只恢复到这种程度，可想而知他最初被发现之时境况有多惨烈。壹趣妏敩
就一眼，聂夭夭给自己编了一路的借口和理由通通破功，她再也说不出半句求情的话。
虽然心中翻滚着惊涛骇浪，可聂夭夭并未忘记礼节，忙起身，端端正正给煜王见礼：“钰笙拜见王叔，不知王叔恢复的如何？我……我不知王叔情况，此行只带来了一点小东西，希望能帮王叔恢复的快些。”
聂夭夭一边说，拂松便已经自觉上前，在她手中，有一个同上次平丘无月生辰宴上，聂夭夭送与平丘无月的贺礼相差无几的木匣。
无需打开，煜王一看就知木匣内装的何物，而他的反应，也同当时的平丘无月相同，瞬间锁紧了眉头：“你这是做甚？难道没人告诉你，这其中的代价是什么？”
“钰笙自是知晓，不过王叔也应该清楚，我体质特殊，如此虽然虚耗有些大，可若什么都不做，反而更是不好，总归这段时间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如此刚好，反正放着也是放着，送给王叔也算适得其所。”
煜王没办法，只能无奈地命元一将东西收了起来，然后一脸严肃地提醒聂夭夭：“只此一次。”
“嗯嗯嗯，下不为例。”聂夭夭乖乖点头，却是默默在心中补充了一句——大不了下次换别的方式～
相互寒暄，各自入座之后，聂夭夭同煜王相对而坐，竟是一时无言，煜王在等聂夭夭开口，聂夭夭则是在默默纠结，自己之前同王叔是如何相处的来着？
仔细回想下来，聂夭夭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每次面对煜王之时，差不多都有泠鸢在场，煜王至今未曾婚娶，那些皇子们又不同于普通孩童，所以对待聂夭夭这种小孩，他其实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在泠鸢能找到很多话题，帮她和王叔从中调和，这才让气氛不至于太冷。
聂夭夭对待煜王同样如此，不过她心思单纯，当时没有察觉，如今回头细细一想，这才发现，没了泠鸢在场，自己独自面对王叔，真的不是很行……
更何况今日来此本就居心不良，心虚之余，聂夭夭只觉自己比往常哪一次都要紧张，紧张到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就怕被煜王看出破绽，让他不快。
煜王不知聂夭夭内心的纠结，见聂夭夭始终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开口，反正此事他心中已经有所决断，索性便先起了话头：“你来，是为聂鹏？”
“啊？呃……”虽然自己本来的目的并非如此，可煜王此问，还是让聂夭夭感觉到自己心中最卑劣的一面被煜王看穿，本就心虚的她瞬间浑身一紧，压根找不到半句话来给自己辩驳。
眼见小丫头因着自己的一句话小脸都白了，煜王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丫头可能误会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钰笙，你不必如此紧张，就算你当真是为他也是无妨，他是你父亲，聂府是你的家。”
血脉亲缘，家族联系，岂能说断就断？壹趣妏敩
“王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对您做了什么？”聂夭夭挣扎许久，最终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怕知晓的问题，因着太过紧张，她的一双小手紧握在一起，露在外面的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色。
煜王看着那双小手，心中不由一阵无奈：“不管他对本王做了什么，那都是本王与他的问题，钰笙，不管是本王，还是皇兄，都不会迁怒到你身上。”
“我知道，虽然知道……”聂夭夭低着头，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与这些无关，我只是想弄弄清楚，那个人究竟糊涂到了何种程度。”
煜王不想聂夭夭再纠结这个问题，看向聂夭夭的眼神很是认真：“钰笙，本王再说一遍，这些与你无关。”
“……是，钰笙明白。”聂夭夭终是在煜王这个眼神之中败下阵来，心中思量再三，她决定改换策略，“王叔，既如此，您能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说来听听。”
乾元宫
方绪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平丘无月，又看了看下方同样保持一个姿势跪了一个时辰的平丘炎蒙，不知不觉已是满身冷汗，有心想去找人来化解一下这里几乎凝固冻结的尴尬气氛，可这终究也只能想想，他现在就连一个擦汗的小动作都是不敢有，能不跪倒在地已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这种局面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蒙儿……”终于，平丘无月将视线从手中奏折转向了下方所跪之人，第一次，他看向平丘炎蒙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慈爱，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平丘炎蒙的父皇，而是北蠡的至尊帝王，“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老实交代，朕便既往不咎。”
“儿臣无话可说。”
平丘炎蒙背脊倔强地笔直，一扫往日的清逸出尘，此时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冷傲，而在他面前，平摊着一本打开的奏折，上面的白纸黑字，刺得他眼睛生疼，而平丘无月的话，更是令他心痛如绞。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会因这种东西对他生疑。
为什么？
分明，从小到大，他所知所会的一切都是父皇亲自教导，父皇应该清楚他的品性，为什么还是如此轻易就怀疑了他？
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只凭这么一本空穴来风的奏折……
难道他过去做的不好吗？
还是说，在父皇眼中，他就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不甘和委屈一同涌上心头，平丘炎蒙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何谓有口难辩，他几乎要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了自己表面上的平静，他不想因为这种无稽之谈丢掉自己身为北蠡世子的尊严，却不知，他这个样子，落在已经心生疑窦的平丘无月眼中，已经成了有恃无恐，死不悔改。
平丘炎蒙不知道，平丘无月在接到这个奏折之时，第一反应其实同他一样，觉得这上面所写不过是无稽之谈，自己亲手教养二十年的儿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然而，待他看过同奏折一起送来的一本卷宗之后，他就不得不信了，之所以没将这本卷宗摆到平丘炎蒙面前，是因为他心中期盼着平丘炎蒙能给他一个继续相信他的理由，是盼着他能从实招来，同时，也是顾忌着平丘炎蒙的面子，可平丘炎蒙却只是一句‘无话可说’。
什么叫无话可说？
这四个字能引出来的歧义太多，平丘无月到底是一国帝王，在国家大事面前，他的那点慈父之心，父子之情，根本无足轻重，他更没办法个人喜好独自断定平丘炎蒙是黑是白。
所以，他只能逼着自己狠下心来来：“既如此，朕命你，即日起禁足世子府，无召不得出，来人，将世子带下去。”
“是……”有侍卫在殿外跪地应声。
平丘炎蒙隐忍抿唇，好半天才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有些凄凉的浅笑：“父皇无需麻烦，回世子府的路，儿臣认识。”
说完，不等平丘无月再说些什么，他叩首一礼，便径自起身，转身离去。
殿外应声的两名侍卫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看到平丘炎蒙带着一身火气走了出来，心中也十分惶恐，可有皇命在前，他们不敢冒犯世子，只能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尽职尽责地恪守着自己应尽的本分。
平丘炎蒙见状，倒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一路沉默着，直至回到自己的世子府，看着不知何时在府门外多出来的两队禁军，他一向无欲无求的眼中终于掀起了狂风骤雨。
好不容易压抑着满腔怒火回到自己的小院，平丘炎蒙终于忍无可忍，哨声响起，不过瞬息功夫，一身红衣的奴生便从窗口翻了进来，一扫往日的散漫不羁，奴生难得认真的小脸上满是肃穆与杀气。
“去查，那本奏折究竟是何人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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