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
先帝年迈,对于朝政越发力不从心,然而储君未立,世子早亡,剩余几名皇子各自心中都有沟壑千秋,为了那唯一的位置,他们私下里明面上斗得如火如荼,而这之中,唯有最小的两名皇子,因着年龄之故,最是无缘大位,反而难得过了一段十分舒心惬意的时光。
然,在皇室之中,舒心惬意实在奢侈,而奢侈的代价,很高。
当第一次受到父皇召见,并第一次接下皇命之时,兄弟二人之中,年纪稍长一些的平丘无月看着自己手中明黄色的圣旨,懵的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一直到从大殿之中退出来,被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皇弟扯了扯广袖长袍,他这才茫然回神,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孩脸上那未干的泪痕,平丘无月这才对手中圣旨有了真实感,再迈出一步之时,他只觉自己的脚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地落不到实处。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居住的琼华宫,当时尚且只是伴读的聂鹏早已等得心焦如焚,见他们总算回来,聂鹏忙不迭地迎上前见礼:“八皇子,九皇子,今上召见,可是出了何事?”
“嗯。”平丘无月不知该怎么说,索性一把将自己抱在怀中的烫手山芋塞到了聂鹏手中,“你自己看吧。”
聂鹏比平丘无月还要年长一岁,他天资极高,稳重成熟,在当时尚且势单力薄的平丘无月兄弟二人面前,他在很多时候都好似一个大哥哥一般,给了他们二人依靠,帮他们在举步维艰的皇宫之中避开风险,可以说,平丘无月兄弟二人过去这几年的好日子,有很大程度,是聂鹏的功劳。
聂鹏也不推辞,将圣旨打开来,目光一扫,脸色霎时间变得无比难看:“今上让你们二人带三万将士去退匈毅十万敌军?怎么会?”
平丘无月欲哭无泪:“我也不知,我过去之后,父皇便直接宣读了圣旨,半句也不曾对我多说什么,聂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没有试图拒绝此事吗?”聂鹏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挣扎一下。
平丘无月眨眨眼:“父皇的命令也能拒绝么?”
“呃……也对……”聂鹏认得清自己的身份,事已至此,他便也不再徒劳挣扎,很快便切换了思维,开始积极考虑如何正确应对这场莫名压来的战事,“既如此,两位皇子便也没有选择了,准备一下,择日点兵出征吧。”
“啊?”平丘无月虽然自认也是学识不错,可那毕竟是在皇宫这方寸之地,所以一听出征二字,他下意识就紧张起来,习惯性地看向聂鹏。
聂鹏随侍平丘无月身边多年,自然能看懂他此时的想法:“八皇子放心,臣正好最近有心想要出门历练一番,此事倒是个极好的机会,还请八皇子准臣随行左右。”
“准!当然准了!”平丘无月狠狠松了一口气,激动地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聂兄阵法造诣精绝,有你同行,我也能放心许多。”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去帮忙!”见他们敲定了主意,已经沉默一路的九皇子平丘无痕忙不迭地插话,“皇兄,我学了功夫,我也能帮你!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宫里……”
不得不说,身为兄弟,平丘无痕对于平丘无月那是一看一个准,平丘无月本来还真的打算将自家九弟留下来的,可因着他最后一句,他瞬间又改变了主意:“好,我带你去。”
差点忘了,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其凶险程度半点不亚于战场之上的血雨腥风,还是放在身边看着比较保险,本就为数不多的在暗中保护的人也不至于因着要两头保护被分散开来。
所谓少年英雄,在宫中蛰伏多年的两位皇子能力其实并不逊色于其他几位皇兄,这一战,以少胜多,先帝龙颜大悦,在他们班师回朝当日,当场赐下封号,并赏赐无数金银珠宝,平丘无月兄弟可谓是一战扬名,就连聂鹏都成了百姓口中的阵前诸葛。
以此为始,平丘无痕尚可,毕竟他是真正的六岁孩童,平丘无月却是相当于正式走进朝堂,入了先帝的眼。
之后的三年,便是接连数次以少对多的大战,而在聂鹏以及平丘无痕的共同辅佐之下,平丘无月身上的战功越来越多,在军中的威望也越来越高,单薄的势力也总算成长起来,然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当年那第一场赶鸭子上架的大战,乃是某一位皇兄暗中挑拨所来,而那位皇兄做这些的原因,竟是因为偶然撞见他和自己的皇弟两人在御花园中悠闲采风的情形,心生嫉妒……
唉,不得不说,人心有的时候还真是……
而三年后的今日,那位皇兄已经在夺嫡之争中彻底失势,平丘无月自是不会再做什么报复回去,不过此事却是给他提了醒,于是他借口旧伤复发,又将自己关回了琼华宫,并婉拒了后面几场战事,开始了在京中韬光养晦的日子,偶尔还会再聂鹏的陪伴之下偷溜出宫,体验民生百态。
也正是这个时候,京中出现了一对神秘女子,一个清雅脱俗如同百花中莲,一个艳丽妩媚如山中精魅,凭借着出色的相貌,她们很快便在尚晶城中名声大震。
一次偶然,平丘无月,平丘无痕,以及聂鹏,撞上了这对传说中的美人,匆匆一瞥的惊艳,开启了后面二十年的恩恩怨怨。
这是聂夭夭第一次听聂鹏说这么多的话,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恶语相向,一切的一切,和谐到她几乎忘了在自己面前的是聂鹏。
而等到聂鹏将一切说完,聂夭夭这才算是捋清楚了聂鹏口中所谓的恩怨,是怎样的恩怨。www.sxynkj.ċöm
简单来说,就是当初他和平丘无月兄弟二人,遇上了两个姑娘,其中一个正是梵氏,梵氏对聂鹏一见倾心,可聂鹏看中的却是另外一人,而另外一人,却是同平丘无月两情相悦。
为了结束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同时也是为了成全一对有情人,旁观这一切的平丘无痕,也就是煜王暗地里向先帝请旨,给聂鹏和梵氏,以及平丘无月和另外一个姑娘同时赐了婚。
煜王是一片好心,他想让自己的皇兄幸福,也不想聂鹏一直站在平丘无月身边求而不得,却不料这一下却是让聂鹏心生怨怼,聂鹏知晓真相之后,直接与他决裂,自此不再往来。
在聂鹏看来,煜王此举纯属多管闲事,且先不说他并不认为自己没有得偿所愿那一天,单就将他强自同梵氏绑在了一起这一点,煜王就无法原谅,尤其是他对梵氏本就心中无感,而真正相处下来,观感更是一日不如一日,而如此一来,他对梵氏的不满每深一分,对于煜王的怨恨便也深上一分,累积到如今,这次,不过是他将自己心中一直积压的情绪宣泄出来罢了。
聂夭夭听完聂鹏的说法,嘴角狠抽了一下:“就……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
“小事?”聂鹏音量拔高了一些,似是不敢相信聂夭夭听完自己所作所为的原因之后会是如此反应,“事关我的一生,怎么会是小事?”
“怎么不是小事!”若不是还隔着一个铁栅栏,聂夭夭真恨不得走过去给聂鹏几拳,“就如你所说,你不认为自己不会没有得偿所愿那一天,可同理,你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自己就能够得偿所愿,感情一事向来都是彼此双方之事,你和义父同时遇上了同一个人,那人看中的却是义父,这难道还不够代表什么吗?你还想要怎样的证明?都说人生八苦,求不得最苦,王叔不过是想让你在所受伤害最轻的时候及时止步罢了,纵使他的方式有错,可因此你就将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甚至因此迁怒到母亲,难道你就没错?”
被自己的女儿一针见血的戳中了最痛的地方,聂鹏一时间只觉哑口无言,喉间似是堵了一团棉花一般,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聂夭夭却并未就此打住,甚至有些激动地上前两步,继续道:“就算你的一切行为都是情有可原,可国法在前,王叔是皇室,是君,你是臣子,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些事情,纵使你有千万个理由,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你是否是忘了,在你身后,还有整个聂家,你此番冒犯皇室,若是连累到他们,你良心能安?”
家族……
聂鹏神情一顿,下意识摇头:“不,不会的,今上仁慈,他最多只会惩戒我一番,不会牵连到思思她们的。”
“义父的仁慈不是你放肆行事的借口!”聂夭夭很是不能理解聂鹏这究竟是什么鬼逻辑,“最少我现在就能告诉你,因为你,太祖母已经重病卧床,据我了解到的消息,似是已经到了药石无医的程度,若太祖母当真有何闪失,你准备怎么赔?”
“夭夭,夭夭!”聂鹏突然急了,想要起身,却终究无法动弹,只能以一种有些别扭的姿势看向聂夭夭,说出的话却是,“夭夭,算为父求你,你一定要保住芳儿和思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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