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绪态度恭敬,聂夭夭纵使心情不好,却也不会迁怒到他身上,客客气气地道谢:“有劳公公,还请公公替我谢过义父的美意。”
聂夭夭说话的功夫,东月跳下车来,代聂夭夭对着方绪行了一个谢礼,并且趁着方绪扶她起来的机会,偷偷往他手中塞了一张银票:“这是我家小姐的一点心意,请公公以及诸位大人喝茶。”
“好说好说。”方绪也不推辞,笑眯眯地将银票收起,便又走到了前方带路。
被禁军围在中间的聂鹏一看这情形,别提多郁闷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他一直在走背字?他可是超品的国公,待遇怎么还不如一个郡主?
聂夭夭竟然从头到尾都不曾下车给他行礼,简直是没将他这个父亲看在眼里!
坏了他的好事竟还敢跑来今上面前告状,反了,真是反了!
此时的聂鹏已然忘了自己之前对待聂夭夭的态度,更忘了,是他对聂夭夭那一声声的父亲置若罔闻,是他当众否认了聂夭夭的身份。
聂夭夭并非刻意对他不敬,从一开始,她就摆明态度是回来认亲的,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亲手推开了她。
为亲不仁,女何以义?
从宫门到乾元殿有着并不算短的距离,东月已经回到马车上,她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小姐,您与今上多年未见,他会信您的话吗?”
“会。”聂夭夭回答的毫不犹豫,见东月仍是满脸担忧,她小大人一般地伸手在东月头上拍了拍,“放心,我可是北蠡独一无二的钰笙郡主,纵使义父不信我的片面之言,我也自有办法让他信我。”
东月这才放松下来:“小姐心里有数就好。”
不想再严肃下去,聂夭夭难得玩笑了一句:“我自是心中有数,就连与我并不算十分熟稔的你们四个我都能算得这么准,更何况是义父。”
“说起这个,小姐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确定,在您被肖家村那些流匪掳走之后,我和大哥他们会照你所言善后安排的?你就真不担心我们会中途反水将您卖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可东月就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就她来看,当时聂夭夭应该还未全然信任他们才对,可在那种情况下,她的留书上却只说让他们将村民妥善安排后就回来尚晶城,到她指定的客栈潜伏下来,在她找到他们之前不准露面。
聂家就在尚晶城,如此近的距离,他们但凡包藏半点祸心,这个小郡主也不可能平平安安藏到现在。
虽然直到今早之前,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找了大半年的人,竟是一直藏在了煜王府……
对此,聂夭夭表示没有半点压力:“你们是暗卫出身,职责便是执行命令,你们当时既已认我为主,自是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与其说我相信的是你们这个人,倒不如说我信的是你们的职业操守。”
“……”东月嘴角一抽。
这不还是一回事吗?
腹诽归腹诽,东月对于聂夭夭对自己以及三位兄长的信任,还是十分欢喜的,也不枉他们四人在那个快要倒闭的小客栈里啃了大半年的咸菜馒头。
算着时间还早,聂夭夭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和几张银票递给东月:“等处理完今天的事,你们帮我准备一下这些东西。”
东月打开最上面的白纸一看,当下就愣了:“这……屯粮倒是没什么,可这小儿拳头大小的鹅卵石,不知小姐是做何用?我也好挑选材质。”
“什么材质都没关系,是石头就成,至于做何用,到时候你们自会明白。”
见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东月也不好再问,将东西小心收了起来:“是,我知道了。”
说完正事,又走了约莫两刻钟,马车方才停了下来,这次没等外面的人开口,聂夭夭便已下了马车,方绪看到她,正想过来,聂夭夭却对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聂鹏。
身为一个合格的人精,方绪自然看懂了聂夭夭这个眼神的含义,心中不由对今上这个便宜郡主更加高看了几分。
长幼有序,即便是在是非面前,有些东西也是不该乱的,这是规矩。
“聂大人,请吧。”
乾元殿是今上办公之所,平日里总是聚集着一些前来议事的官员大臣,今日却不知为何看不到半个闲杂人等,就连旁边侍候的内侍都少了大半,聂鹏心中念头转了好几转,终是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聂夭夭没有理会聂鹏的想法,她只是安安静静跟在聂鹏身后一步的距离进了乾元殿,才一进门,她便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一道目光,这道目光穿过了数年时光,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悲悯,一如初见,一如最后一面,在一瞬间勾起了她许多许多的回忆,前世,今生,身体先于理智,聂夭夭跪了下去,大礼叩拜。
“臣女聂夭夭,恭请今上万福圣安。”
聂鹏被她这番突然的行为吓了一跳,却也知晓今上面前不好造次,只能也是跪地见礼:“臣叩见今上圣安。”
“嗯,平身。”
随意免去了他们二人的礼,平丘无月看着那个自从进门便不敢抬头的小姑娘,尚且能看到几年前八九分的影子,再想到刚刚自家皇弟所秉之事,心中真是又气又无奈,偏偏这种事情又是聂家的家丑,他虽为帝王,却也不好插手太过,只能不轻不重地提点道:“聂卿,朕听说你今日给夭夭办的生日宴闹了笑话?好像是你将自己的女儿认错了?可是这些年朕派给你的公务太多之故?”
这是想减他的权?
聂鹏心中大惊,一时间也无暇去想什么李代桃僵的计划了,忙又跪倒在地表忠心:“臣惶恐,请今上恕罪。”
“唉,这不过是聂卿的家事,谈不上什么罪不罪的,只是朕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么就会把人弄错了呢?朕这义女在你心中的分量竟轻到了如此地步吗?”
聂鹏将头埋的更低了些:“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可没什么不敢的!”平丘无月突然震怒拍案,“朕再问你,去年宫宴之时,你带进宫的,是谁?今天生辰宴上的主角又是谁?当初,你说钰笙体弱,怕在宫中过了病气,将她带回了聂府静养,朕信了你,可你是怎么对待钰笙的?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朕看不到,你就可以对钰笙为所欲为?你这个父亲竟是这么当的?若不是煜王将人救了回来,你是不是就准备偷偷将朕的钰笙给扔了?”
连珠炮般的提问彻底击碎了聂鹏仅剩的一点侥幸心,他也不敢再替自己辩驳,只是一个又一个地磕着头:“今上息怒,是臣鬼迷心窍铸成大错,臣知罪,臣知罪……”
“知罪?就这两个字就想了事?”平丘无月眉头一挑,独属于帝王的威严瞬间压了过去。
聂鹏心中一个激灵,眼角余光瞥到了后面不远处的一片红色衣角,他咬了咬后槽牙,闭上眼睛继续道:“臣以后定当善待夭夭,再不敢有二心了。”
“哼!这还像句人话……”平丘无月看着近年来越发糊涂的旧友,暗暗叹息了一声,这才重新看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的聂夭夭,“钰笙,你可还有话说?”
聂夭夭想了想,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聂鹏,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极了:“臣女无话可说,只要父亲能让我在府中清净度日,钰笙便已心满意足,至于其他,我不奢求。”
言外之意:他以后少来招惹我就行!
平丘无月很满意聂夭夭的识大体,再开口时声音之中便带了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心里,颇有几分笑里藏刀的意思:“好,朕想,聂卿应是真的知错了,这点小事能做到的吧?”
“当然,臣保证!”
聂鹏回话时仍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至于这话是否真心,怕也只有他本人才清楚了。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平丘无月也不想多做废话,大手一挥:“好了,你先退下,朕与钰笙多年不见,还有话要说。”
“臣告退。”
经过平丘无月的训斥,聂鹏离开时的背影有些灰溜溜的,聂夭夭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然而就在此时,坐上之人轻咳一声,她心头一跳,赶忙收回目光垂首站好,再也不敢有小动作了。
她这乖巧的样子完全不似多年前的鲜活,本还想单独训话的平丘无月心软了,只能招了招手:“钰笙,过来。”
聂夭夭不敢多想,听话的乖乖上前,在看到绣着金龙的明黄衣角时就又想跪下见礼,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托住了。
“怎么?几年不见,朕现在就这么可怕?钰笙是不想认朕这个义父了?”平丘无月故作严肃道。
聂夭夭一惊,赶忙摇头:“臣……钰笙不敢,钰笙只是……”
她只是觉得惭愧,聂府那几年暗无天日,不仅囚禁了她的身体,更困住了她的心,当时她以为她的依靠只有母亲梵氏,甚至后来母亲也舍弃了她,她曾以为这样她的世界就完了……壹趣妏敩
明明当年她能够不用这么卑微,不必如此怯懦,无需委屈求全,分别之前,义父明明说了,她是他亲封的郡主,是天之贵女,他给了她尊荣,她就应该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可这些,她却直到死过一次方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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