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霜的视线跟着喜娘抬起。
只见喜娘将身子转过去，双手在解开了腰间的腰带，将自己上半身的衣衫褪下。
程晚霜惊呼一声，不是因为喜娘突然的举动，而是喜娘背后那一条发黑的直线。
黑线从腰部的命门穴沿着脊椎一路延伸，穿过每一处穴位，在肩膀上消失，不，不是消失——喜娘慢慢转过身，后背肩膀处黑线从刚才消失的地方实则延伸过来，穿过左侧的肩膀，顺着起伏的胸线，直达心门。
“这……”
程晚霜张大嘴巴，惊讶地说不出话。只有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呼吸着大口的空气。
喜娘的眼睛中已经泛满了泪花。确认程晚霜已经看完，慢慢地将自己的衣服穿上。缓缓地坐下，握住樊叔的手，用另一只手背轻轻擦拭掉眼泪。
“晚霜姑娘，我的身上也有这么一条线，只是从后背出发的位置要更往下一点。”
虽然樊叔已经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樊叔的声音仍然颤抖着。
“我……我不知道……我没办法……”
程晚霜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她的鼻尖突然发酸，泪水溢出。
“晚霜姑娘，您不必考虑其余，直说便可。”
喜娘的声音是温婉柔转的。一句话，轻轻地抚慰着程晚霜惊慌的心情。
“我……我没办法的。这是……这是必死无疑。”
程晚霜没有见到过黑线已经连接完毕还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樊叔和喜娘是例外。但绝不是一直的例外。
得到程晚霜肯定的答案，樊叔和喜娘彼此对视，眼神中仿佛多了释怀。两人相视而笑，似乎早就做好准备接受这个答案。壹趣妏敩
“樊叔，喜娘，我真的没有办法。不可能……您二位是我见过的能够撑这么久的人。哪怕我……我最多也只能帮您二位延缓那个时间的到来，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了。”
程晚霜的眼角流出一滴眼泪。
为什么，每次人们来求助她的时候，自己总是没有办法呢？小七是这样，樊叔和喜娘也是这样……自己真的是最优秀的炼毒师吗？
“晚霜姑娘，您不必难过。其实我们早就猜到这样的结果了。我们用尽自己所有的内力去抵抗它，也无非是为了等您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复。心死了，肉身也就没有活着的感觉了。”
喜娘的声音缓缓进入程晚霜的耳朵，程晚霜抬起眼睛，看着喜娘略微弯起的眼睛，眼眸中纵有不甘这样离去的悲怆，但更多的是释怀。
程晚霜微微一笑，垂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房间中的三人沉默许久后，程晚霜抬起头，看向樊叔说道：“樊叔，你们的情况跟樊大人说了吗？”
樊叔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不，我们，还没有说。其实，我们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如波虽然不是我们亲生，但我们也是看着如波长大的。如波是一个十分重情感的人，如果他知道我们的状况，恐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天一阁的力量太强大了，如波根本就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程晚霜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您二位的毒就是在天一阁追寻你们的时候中的吗？”
樊叔和喜娘不约而同点点头。
“天一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啊，这么多的能人都甘愿投到天一阁的门下。有位高权重的、有声名显赫的、有功夫一流的、这么看来还有擅长用毒的……每一个人似乎都不是等闲之辈；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才能将你们都联系在一起呢？我不敢相信，这真的……太可怕了。”
程晚霜不由得隐隐担心起远在皇宫的燕一卿。
程晚霜越发觉得自己离开燕一卿是一个错误。
“晚霜姑娘，我们不知道您和天一阁的关系有多少；但您肯帮助我们，也就说明您一定是站在天一阁的对立面的。我和我的夫人在天一阁也算是几个年头了，我们认为天一阁并不向外人想象的那么美好——甚至说天一阁内部是四分五裂的。如果我们也可以组织一个强大的队伍，和天一阁进行对抗，我并不认为我们没有赢的可能。”
樊叔的话给了程晚霜一个提示：“樊叔，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战胜天一阁吗？”
樊叔笑了笑：“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我们的队伍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我相信，无数个晚霜姑娘一样的人组成起来，说不定就是个转机。”
程晚霜瞪大眼睛，盯着樊叔，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樊叔，谢谢你，我好像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程晚霜的心仿佛受到了指引，她现在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燕一卿的脸庞。敌人是一个队伍，我们为什么就要四下离析呢？
联合起来，也许才是最终胜利的方法。
“晚霜姑娘想明白一些事情就好。”
樊叔虽然不知道程晚霜想到了什么，不过看着程晚霜脸上泛出的笑容，樊叔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那，我应该怎么和樊大人说您二位的情况呢？”
程晚霜站起身，就要走出房间。因为她要和樊如波以及燕芊芊告别，她要回到自己应该回到的地方去。
“我们还是想在这人间多留些时日。如波好不容易回来，我们还没有好好的见过他成人后的样子；这次如波还给我们带回来了芊芊，我们也想用这最后的时间好好了解彼此。还是希望晚霜姑娘可以用一些办法延长一下我们两人的……至于怎么和如波说，晚霜姑娘只要不是告诉他我们将死的噩耗就可。”
樊叔和喜娘站起身，两人的手仍然一直紧握着。
程晚霜思忖一会儿，严肃地点点头：“樊叔，喜娘，放心吧。我会尽我最大的本事。”
程晚霜走出房间，樊如波正坐在庭院外面的石凳上，看着自己这边的房间。
看到程晚霜走出来，樊如波连忙站起身，走到了程晚霜的跟前。
“芊芊她……”
“我刚才去看了，还在睡觉呢。程姑娘，我师傅师娘……”
程晚霜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想不好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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