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志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的闹剧，这是什么情况？苏有衡怎么就要抬嫡妻嫡女了？他默默地离姜程文远了些，生怕待会儿殃及池鱼。
果然，姜程文很快就动了，他上前去扶起苏澜漪，看到她脸上的伤时眼里的愤怒更甚。“苏老爷威风不减当年，程文佩服。”
苏有衡没料到姜家的人会来，当年为了姜妤芳和码头的事，两家几乎决裂。而如今……他看向苏澜漪，心里明镜似的，说到底，姜家还是放不下姜妤芳的女儿。
他收敛了脸上的怒气，姜家越做越大了，姜程文是姜家嫡系，不能在这里给他难堪。
苏暮薇暗暗咬牙，跟着苏澜漪起身，自觉地站到了苏有衡身边，低眉顺眼道：“父亲气过就罢了，今日是长姐的接风宴，若闹大了实在难看。”
姜程文冷笑，“苏老爷为妾室，庶女伤了嫡女，难道不难看？当年苏老爷宠妾灭妻，如今更甚，连嫡女都不放过。”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被姜程文就这么抖落出来，苏有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他也不是冲动莽撞的，之前被苏澜漪气狠了，一巴掌下去气撒了大半。他挥退周围的下人，看着踌躇不走的宋嘉志说：“宋贤侄，老夫处理些家事，还望贤侄回避一二。”
宋嘉志见没热闹可看，灰溜溜退出老远。突然，他灵光一现，趁着没人注意时溜之大吉。
苏有衡回过头来看向姜程文，他只要一板着脸就有些不怒自威，他说：“妤芳去了这么多年，老夫还以为风言风语早就没了，没想到姜家小子还信口开河。算起来，老夫教训女儿，也没你什么事。”
“是，苏老爷自然和姜家没关系，但澜漪不光是姜家外亲，更是嫡亲。程文也想处理会儿家事，苏老爷可愿意回避？”
眼看着姜程文和苏有衡步步紧逼，苏暮薇心里越发高兴，只要爹爹对苏澜漪不满，她苏澜漪纵然是嫡女，也没办法在府中立足。她有意要搅这趟浑水，于是佯装吃惊道：“长姐这是要认去姜家？这怎么可以！”
脸上的伤口不太疼了，苏澜漪也没清理，这一会儿的时间她已经明白了很多。苏有衡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因为她没有利用价值，这也难怪当年苏家的人会那么轻易地就接受她“死去”的事实。
她兀自整理衣裳，说：“表兄莫恼，澜漪清楚自己是哪家人。”她看了看苏有衡，又看了看苏暮薇，笑着的时候牵扯了伤口，“父慈女孝，果真是人间天伦。可父亲不要忘了，今日昌邺城内外有头有脸的人都在，父亲为个犯下大罪的妾室伤我，不管是谁传了出去，都会闹得人尽皆知，苏家也会因父亲成为笑柄。”
苏有衡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是中了激将法，苏澜漪分明是有意受伤。他冷眼看着自己的长女，她没有记忆里的温顺柔和，除了一张脸，根本不像他的女儿。
“你这些心机算计是跟谁学的？”苏有衡问。
“澜漪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苏澜漪笑着说。
“有人来了。”姜程文皱眉看着不远处乌泱泱的一大群人，突然有些头疼，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老夫人。还有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宋嘉志。
苏有衡也惊了一阵，连忙撇下几人向老夫人迎了过去，他脸上的冷漠也没了，“娘，您怎么来了？这里风大，当心受凉。”
“你个不孝子！”老夫人兜头就是一顿骂，“你今日为孙氏伤了澜漪，你让苏家颜面尽失，你是要气死你娘我啊！”
苏有衡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他已经看到了这一路跟过来的人，有好些是面熟的。他不知道是谁把这里的事捅过去的，但显然不太好收场。壹趣妏敩
“娘您误会了，您先消消气……”
“爹爹爱护长姐还来不及，怎么会伤了长姐？我方才来时瞧是长姐没站稳摔倒在地，不知怎么会传成如此……”苏暮薇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去，她显然是给苏有衡铺台阶的。
“二妹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说谎。”苏澜漪和那些人离得不算远，苏暮薇为了让所有人都听清楚还刻意加大了声音，所以方才的说辞她和姜程文听的一清二楚。
苏澜漪抚上右脸，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还没清理的血迹依然吓人。
姜程文是和苏暮薇一起来了，但他们其实都看到了苏澜漪受伤的经过，甚至是两人的对话也听到了一部分。他不是易怒的人，这时候却眉头紧皱，面露怒色。
苏有衡想先劝老夫人回院子，同时他还吩咐下人送走来客。毕竟是家丑，关上门来闹也就罢了，若旁边还有群看热闹的却是叫他脸上无光。
可老夫人气得慌，她好不容易回来的孙女在自己家里被毁了脸，她要是不问个清楚如何能宽心？“今日的事没完，让澜漪过来，老婆子亲自问她！”
苏有衡没办法，只得让下人搬了矮榻来，还给老夫人拿了披风，好在此时阳光灿烂，并没有凉风。
苏澜漪一到老夫人跟前就跪下了，她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脸上。m.sxynkj.ċöm
老夫人心里疼得紧，探出手就要扶她，“乖孙儿，快起来，来抬头，让祖母瞧瞧。”
苏澜漪身子微颤，声音也发颤，却是没有起身，“孙儿此时吓人得紧，祖母还是别看了。”
老夫人一听更觉得事情不得了，又劝了一遍。这次苏澜漪听了，她缓缓抬起头来，那些想看热闹的也都伸长了脖子，等看到苏澜漪脸的那一刻，都齐声声吸了一口凉气。
老夫人捶胸顿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乖孙怎么就成这样了？”
只见苏澜漪的右脸血糊糊一片，血迹甚至到了脖子上，最长的一条血痕差点伤到了她的眼睛。
苏澜漪重新低下头，带了些哭腔说：“兴许是孙儿不得父亲疼爱，前些日子府上孙姨娘犯了错，害得六妹妹惨死。孙儿因想饶她一命，故而将她逐去了清月庵，没曾想……父亲如此宠爱孙姨娘，一时恼怒……不，是澜漪没站稳，自己摔的……祖母莫要怪父亲，都是澜漪的错。”
老夫人心疼死了，拿着拐杖就要往苏有衡身上招呼，但到底没下得去手。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那孙氏坏事做尽，就算是死也是她咎由自取，老婆子本想打杀了她，是我这乖孙替她求情，留了命。可叹我孙儿一片好心，却无好报啊！”
在场的人还没走完，他们来这接风宴看了这么一出好戏也算是值得……原来苏家家主当真宠那妾室，为了个妾，连嫡女都能下得去手打！
“娘……”苏有衡百口莫辩，他打苏澜漪是事实，可他怎么想不到自己会被亲身女儿给算计。“儿子只是一时恼怒，不曾想会伤到她。娘您身子虚弱，莫动肝火。”
老夫人的拐杖在地上杵得“笃笃”响，她斥责道：“你一句不曾想，让澜漪日后如何见人？她还处处为你着想，听说你染了风寒，特地从席间过来看你，你就是这么对亲骨肉的？”
苏有衡被哽得没话说，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但要他就这样认错，简直是在打他的老脸。
姜程文走过来，忍了好久才忍住怒气，“当务之急是先医治表妹脸上的伤，其余的事……”他看着走得差不多的客人，恨恨道，“苏家待嫡长女不仁，我姜家看不过这样的事。”
“表兄慎言。”苏澜漪轻声道，“澜漪是苏家的女儿，就算父亲不喜澜漪也是因我之过。今日的事与父亲无关。”
她抬头看了看苏有衡，笑了一下，没有恨，也没有对父爱的渴望。
老夫人叹了又叹，捂着额头有些头痛，她都到了这把岁数，好不容易孙女回来了，却被自己儿子给打得鲜血横流。真是作孽啊！
“罢了，罢了，程文啊，有劳你带澜漪走一趟了。有衡，跟为娘回静园去。”
老夫人发了话，不管愿意的不愿意的都得听从。苏有衡吩咐了管家几句后才扶着老夫人离开，看热闹的柳姨娘等人也忙着去献殷勤，顿时没人再注意苏澜漪。
姜程文对苏澜漪说：“走吧，去仁和医馆。”
“好。”苏澜漪从容起身，正要离开时没料苏暮薇折了回来。
她的眼里满是担心，很是关心苏澜漪的样子，“长姐伤得不轻吧？妹妹担心长姐，不如让妹妹与长姐一块儿去如何？”
苏澜漪轻飘飘拒绝了她，“妹妹不必担心，我这脸不会留疤，妹妹有空还是去看看祖母的好。孙姨娘刚去了清月庵就发生这种事，想来对妹妹的影响也不好。”
她这话仿佛是揭穿了苏暮薇的心思，苏暮薇脸色微冷，心道这么深的伤，不留疤才是怪事，等苏澜漪的容貌一毁，看她还有没有脸出来见人。
苏暮薇佯装为难，斟酌后说：“那长姐路上小心。爹爹正在气头上，长姐也别恼，妹妹定会为长姐求情。”
苏澜漪但笑不语，苏暮薇还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要是没有和景池的婚约，她一个庶女，哪里能在苏有衡面前说的上话，可苏有衡到底是喜欢苏暮薇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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