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瑞心下大惊,当即心里就怨起陈桐生来,好端端的,她又要做什么事,又要出什么事?
她出事了,宋川白哪里还肯按原计划回去?
宋川白面沉如水,将人召了进来,问:“是她自己走的,还是另有他人痕迹?”
来报者道:“陈小姐房里一切安好,并不他人入侵劫持痕迹,具体发生了什么属下也不明白,但看上去像是陈小姐自己......”
以陈桐生的身手来说,假若她还清醒,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将人带走的,而她刚刚才吃了一碗酥酪,不可能回到屋内倒头就睡死过去,她的警惕性宋川白知道。在去见纪英时,宋川白注意到她换了一身新衣裳,那么便很有可能是她压根就没有,一开始也不打算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离开了。
有什么事情连他也不能讲?
宋川白没有办法,只好吩咐人去找,但陈桐生实在不是好找的,就连出去的踪迹一时都未曾找到,更不用提揣测她去的方向。范瑞又叫了人去陈桐生房里,以及各处查看,确认陈桐生走的相当干脆,连一封信都没有留。
局面一时之间有些僵住了,宋川白被绊的难以抉择前行,范瑞赶快在一边劝道:“候爷,当务之急是先回京都,与陛下商议鬼行之事啊。”
“我不是说过京都封城了吗?”
范瑞这两天急得嘴上起了一圈燎泡:“陛下拦谁也不会拦您呀!”
宋川白跟他说不清楚,皱着眉没说话,范瑞便另外想:“不然,也可先与大将军,长公主会合,如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大将军不可能......”
“陛下已经下令让我父亲不动了。”宋川白打断他,道:“明言勒令两人不准回京。”
“不,”范瑞知道这个消息,接口道:“大将军不能动,陛下却没禁止您动。”m.sxynkj.ċöm
“你这是什么意思?”
范瑞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假若陛下关了城,连您都不让进了,大将军的兵力,便是咱们最后能仰仗的,也是最后能保护候爷您的了。”
范瑞怕周莞昭胆小起来六亲不认,把自家候爷都抛出去,要是皇帝不能再提供庇护,那么在这个即将陷入混乱的大周中,拥兵自重似乎是最为保险的方式。
宋川白叹气。
作为骠骑大将军,宋川白的父亲,宋长晋出身名门,身份在先皇时期便颇为忌惮。尤其是在聪慧辛辣的长公主不顾众人反对,执意下嫁宋长晋后,夫妇两人便为了消除皇帝顾虑,离开了京都的权力中心。之后战事再起,皇帝又睡不好觉了,只好再将宋长晋派回战场去,这么一守就是十几年。宋长晋很懂得为人臣子不能干扰皇帝睡眠的道理,甚至不惜放弃了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sxynkj.ċöm
长公主曾经看着宋川白也说,假若生下来的是个姑娘也就罢了,可惜竟是个男孩儿。于是夫妇二人又是常年的呆的边关,只剩宋川白一个人在侯府,长到正要惹事作妖的少年时期,便被送进了弥天司。
可以说长公主夫妇几乎就将“我绝不惹事”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再到周莞昭的异军突起,靠着於菟的能力,极其悍利的出手直取皇位,连带着自己那帮子皇兄弟的性命,到了这个时候,宋长晋接到宋川白书信后率兵临京,才是宋川白首次正式感受到父母在背后的支撑。
宋川白一度以为长公主夫妇会靠着这一次顺理成章地回到京都,但他们似乎对京都毫无留恋,除了过年时节回京述职与过节外,并不在京都停留。
他们顾不上自己这个儿子,宋川白也对这对父母无话可说,他们宁愿在边关相伴,不愿意回到众人眼中去承担更多。
宋川白记得自己母亲是很有野心的,做事说一不二,他从小就见过野心勃勃,争权弄势的女性,因此从没觉得周莞昭当皇帝的做法有什么太大的错处,这也就是受长公主的影响了。
但不知为何最后母亲放弃了作为长公主得天独厚的弄权优势,人总是悄无声息的就改变了,对自己都不会有解答。
周莞昭对他们也忌惮过,也试探过,但这一次,周莞昭恐怕并未再怀着皇帝的狭隘心思,冯曦文的杀孽她心里清楚,这是个好用但用不长久的人,这一回周莞昭是真的想保长公主夫妇,也是真的已经打算豁出去了。
京都如今根本不是范瑞所设想的那样安全,相反,京都之后或许会成为最不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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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茗察觉到时,陈桐生的刀已经抵到了她的后背上。
她最初并未认出者来是谁,倒是陈桐生在背后笑了一声,道:“方将军,好见不见啊。”
方茗冷静下来,道:“的确是好久不见,北朝遗民,陈桐生。”
刀尖冰凉,卡在她的颈后,没有退下去的意思,陈桐生问:“孔顺在哪里?”
“我不知道,”方茗道:“他行踪从不与我知晓我,我只是跟着走罢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他走?”
“不如先将刀拿开再谈?”方茗试图一动,但颈后刀尖已经没入了她的皮肉,一动就要红刀子出。
“方将军是怕自己打不过我么?”
“是,”方茗很坦然的承认了:“我身手确实不如你。”
陈桐生顿了顿才缓缓地撤下了刀,方茗后颈一疼,伸手摸了一把,摸出了血。
她这时候才转过身看陈桐生,下意识地便去看她的眼睛。
陈桐生露出一点了然的笑容,道:“熟悉的眼睛,是不是?”
方茗这才一愣,立即挪开了目光,陈桐生道:“你知道孔顺将你做成了偶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茗道:“陈姑娘若是与孔顺有什么恩怨,自找他算账去,我是一概不知的。”
“你很快就会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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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荣怜儿受惊,已经过去三日。
星明月耀,雪白的月光铺在门前,残破的房屋内人们挤手挤脚,相互紧挨着睡死过去。
没有窗户与门槛,一个遍布孔洞的屋子,风雪过时呜呜作响,人们便在睡梦中再蜷缩一些。
听说南方温暖许多,没有这么冷,大多人都抱着这个乐观的想法,咬着牙一熬再熬,想熬到春光乍破时候。
王澄南伸手摸了摸荣怜儿的额头,有些烫起来了,如今跟着队伍,比他们毫无目的地跟在鬼行队伍后当然要好上许多,但仍然没有寻医问药的条件,要想给荣怜儿拿药,就得暂时离开队伍,这么一来一去,就得掉队了。
王澄南这两天花了些功夫与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女人打好关系,想让对方对荣怜儿照顾一二,对方倒也应允了。
她们今日从一个小城镇旁过,距离并不远,这个名为李川的将领还带着他的兵去镇上堵了一批游荡的鬼行来。
如今这些鬼行变得听话了,无引导便不会再行走,他们都站在一起,站在她们休息的屋子外,中间隔着李川的队伍,在夜色里寂寂无声,像活的又像死的,如同密林,又如同即将出摊的一堆塑像。
这样大批的鬼行,队伍蜿蜒的几乎看不到尽头,跟来的家属一开始倒也非常多,但很多人半路掉了队,也有许多人自己离开了,最终坚持下来的人数也就肉眼可见的少了起来。
王澄南给荣怜儿盖好薄薄的,以外衣暂替的被子,悄悄地站起来往外走去。
她要去最近的镇上抓药,哪怕是没有煎药的的条件,她就是给荣怜儿生嚼药材,也比让她就这么病下去好。
如此一来她就必须要经过李川的队伍,她倒是不怕这些当兵的,但看白日里他们的那个态度,确实不让她们离开队伍的样子。在军队接管这些鬼行后,那些想放弃的,不想治好鬼行的家人,只想将自己家人带回去的人一旦提出离开,便会被严厉的斥责和阻拦。
王澄南怕他们不让自己去镇上抓药。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落脚地,不远处驻扎栖息的队伍看上去像是一丛蜿蜒的小型山脉,有不可撼动的威严力量。
王澄南顺着边小心而快速地走着,却听见马蹄声响在耳边。
这马蹄的声音听起来也非常小心,倒是令人十分起疑,难道还怕惊扰了人?
王澄南张望了一阵,驻扎军随着马蹄的由远而近而一个帐一个帐亮起了灯。
接着远处模糊的灯光,她眯起眼看了半响,来者身姿挺拔,身材高大魁梧,他端坐马上不动,身后的两个人倒是非常快速地下马,直冲账中而去。
王澄南避不开,不得不往前一步一步地小心走过去。
离得近了,便听见一声低喝:“李川在哪?!”
帐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澄南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小步地往前走,“踏”地面微微一震,王澄南心里一惊,抬起头去,却见那个原本高坐于马上的的人下了马,笑声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那是一种不用目视,不用多言,也能感觉出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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