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利言与周莞昭的分歧,主要在宋川白这个人身上。
自从姜利言放开去讲,自己对於菟并无办法只能靠宋川白与陈桐生时,周莞昭便不禁多了份心思。
她也问姜利言:“既然你押宝在他身上,又可知道什么法子?”
问起来,他却全然不知,只二一添作五,相关事宜一并推开。
在宋川白消失期间,周莞昭顺着一些端倪查过所谓的保皇党,却未能查分明,几个人抓出来并无益处,根本的利益核心周莞昭都未能发现。
结果到了毒雨相关奏折到了周莞昭手里时,周莞昭大皱其眉,转手就叫送去姜利言眼前。
在得知鬼行爆发,毒雨开始肆虐时,姜利言还一度寄希望于陈桐生,却一时没有侯爷的消息,自然根本见不到陈桐生的影子。
他终于按捺不住,在周莞昭前去见他时,将她作饵,引了一段於菟的触角,做出了能够牵制鬼行的药物。
从姜利言拿出药物的那一刻起,周莞昭心中便再不能压住自己的疑心。
有办法为何不能早说出来,早做准备?
姜利言一个经历过北朝消亡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於菟苏醒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地方其实是周莞昭想岔了,於菟在北朝苏醒时,只是苏醒了,并没有打算大量进食。它真正要进食的前夕,便被伽拉以舍弃一部分被感染族人为代价,设计将它重创的那个时候。
但姜利言确实也是知道的,梦魇折磨着每个从北朝出来的人。他们是被迫思乡的游子,怀缅他们早已支离破碎的民族与王朝。
因此她将姜利言的心思揣摩的倒是没有错,这个男人并不愿意再在此出力,他在当初能够从北朝自保活下去,现在也必将有。
在这样的考虑下,周莞昭半夜将自己的心腹召进宫来,趁着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悍然封城了。
范瑞总以为皇帝拦谁都不会拦自家主子,实际上周莞昭主要为拦的目的之一就是宋川白。
他不能够回来,不能够被掌控在京都。
周莞昭自己皇帝当了这么许多年,家国大事做主,可偏偏对自己做不得主。她始终活在姜利言有意无形的控制,与於菟的阴影下。
姜利言为什么将宝压在陈桐生身上,她至今也不能知道。
因此她反过去倒逼姜利言,除非姜利言也撂挑子不干了,否则外头两个人回不来,他要撑着。
贺温茂与吴瀚池能够打通宫中关窍,这个时候靠的是谁在偷偷做顺水人情,周莞昭心中自然也就清清楚楚。
可她分明已经将宋川白牵制住了在北,他为何又突然回来了?
周莞昭脸色难看起来,皱眉问来报的宫人:“什么时候的消息了,子陵如今身在何处?”
“候爷,候爷就在城外!”宫人慌慌张张地说:“他让一个女子传信来,说若是不给放行,候爷便要强行破城门而入了!”
“好大的本事。”周莞昭哼笑:“怎么,他带了他父亲的兵回来不成?这是要逼宫了么?!”
那宫人倒还清楚,说:“候爷并未带兵,只不过跟着百来号自己的人,只是侯府里的那些私,”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周莞昭一眼:“那些下人,得了消息也围着城门叫放行。候爷说,就是他打不开这扇门,那陈桐生也是打得开的。”
“那个能够穿破防卫送信进来,又跑去侯府通风报信的女子,就是陈桐生了罢?”
宫人没敢应了说是,也没说不是,周莞昭心里就明白了。
姜利言讲陈桐生这个人是千军万马难当,想来也不会是多夸大的话。
周莞昭正思虑间,那宫人猛然下跪道:“陛下不能开门啊!”
“你倒有了主意?”
“不是奴才有主意,而是暗亭有消息来,讲方茗带兵五万,正朝京都而来,今夜可达京都城外!”
周莞昭这才是真正的勃然大怒了,她无声地看了那宫人一会儿,声音反倒平静下来了,问:“怎么,暗亭如今这是没了辖制,越发的不懂得规矩,有消息不上报给朕,反倒是先给你们?还是朕养的好暗卫们私下里相互传开了,却不往上报,好拿着先机逃跑,是不是?”
她豁然转身喝道:“如今总管暗亭的人是谁?!”
彭荣赶快道:“是,是阮成阮督主。”
“他如今人呢?”
彭荣哪里知道这个人往哪儿去,赶快给侯在外头探头探脑的人使眼色,命人赶快去找了,周莞昭等着,闭了闭眼。
阮成。
这个人武功上乘,也颇得前任方鹤鸣器重,方鹤鸣之死不明不白,他转头就将自己的小师妹卖出来,又像皇帝讨亲。
师妹将涉案的人杀的差不多了,师兄竟然也就将此事抛开去不谈了,没娶到师妹,倒也没做蠢事,就按下了一切,安安心心做她手下的臣子。
看上去似乎是这样的。壹趣妏敩
在鬼行之事爆发后,阮成来宫中见过她几次,禀报了几次弥天司内部鬼行的情况,又将处置办法与人员都一一讲明白了。他做事很清楚,灵气不足,但胜在妥帖周全,不跟宋川白似的,做几次事,就感觉要将你的权势架空了,可他本人偏偏高风亮节,或者说过分傲慢,不屑于自己玩弄股掌的那些权势,叫人放不得也抬不得。
阮成听话谨慎,如一般习武或者念书的勤勉之人并无分别,懂得奖赏他,就能够将此人拿捏的很好。
可周莞昭细细的算来,他竟然也有近一半月未再报了,任何消息,都是弥天司报给周莞昭的。
周莞昭站了一会儿,姜利言又在一片寂静中,端着他的汤药回来了。
贺温茂年纪大了,久站不得,彭荣搬了椅子伺候他坐,来着两个宫人给他揉肩捶腿的。
姜利言拿着药碗走到周莞昭面前,道:“陛下,再不喝,就又要头疼了。”
“朕......”周莞昭转过头看他,目光如冰如雪:“朕问你话,你如实告诉朕。”
“您说。”
“自打朕受伤以来,疲倦不已,异常嗜睡,阅折子的时间,从一日锐减为半日。朕多以为是病发之故,可如今,你告诉朕,朕的嗜睡,与这药有没有关系。朕的折子,你又有没有动过?”
姜利言四平八稳:“陛下,此药有安神功效,多少助眠,可嗜睡一事倒与药物无关,真只是病发之症罢了。至于折子------我对你的折子,真的毫无兴趣。”
他也静静的与周莞昭对视:“我害陛下做什么呢?”
“但你总也有些......”
“至清之水则无鱼啊,陛下。”姜利言表情中隐藏着非常深,非常冷酷的恶意。
周莞昭几乎站不稳,彭荣铺上来扶住了她。
“你,”周莞昭指着他说:“是你拦下了阮成的消息,与他私下传通不再上报与我。你知道子陵要回来,你也知道朕要拦住他,因此你才故意拦住了方茗的消息,只待她兵临城下的时刻,我便再也不敢堵人,只先叫子陵进京来了!”
姜利言一点反驳的意思也没有,反而顺着她的话,一点头:“因此,时间紧急啊陛下,如今已到晌午,方将军的队伍今夜就到......这可不是容得犹豫的。”
“他们进得来,可进来了,难道能为自己挣得活路?”
姜利言的表情就很有看不上她,道:“陛下,臣为君死,为国死,都乃世代荣耀。活路自然是要自己挣来的,挣得来,就活,挣不来,自然也算他命该如此。陛下深谙为君之道,可如今怎么糊涂了?出了事,不叫最合适的人来将事情解决,反而将人堵在外头。就好比各地发了洪灾,不叫开仓放粮,不让廉洁公正的父母官去安抚灾民,反倒叫冯将军带兵去在那些人身上踏上一踏,这是什么道理?”
姜利言说着嘲笑起她来:“不,陛下哪里想得到这些道理,不过是为自己私心罢了。”sxynkj.ċöm
周莞昭面色冷硬:“我确实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既然你也是押宝在那个陈桐生身上,那么便叫她进来,子陵不必进来了。”
“陛下,难道外头会更安全不成?”
周莞昭猛地凑近了他,声音却低了:“你的意思是这地下养了一只怪物的地方安全?”
姜利言笑而不答,周莞昭后退了去,哗然拔出殿中墙上挂着的一柄宝剑,竟然是开了刃的,寒光逼人。
周遭的人都不知道皇帝忽然拿了剑要做什么,只见她大步地向来报信的宫人走去,宫人还无知无觉的站在原地,被周莞昭一刀刺中。
她毕竟不是常年练武的人,枪剑几乎不得近手,这样大煞气的东西,都是不能进宫的,因此她只是刺了一个未必有多严重的口子来,达不到陈桐生一刀刺穿的效果,但却足以让对方喀喀惊骇着倒地。
这个宫人却没有倒地,他不仅尖叫着蹦了起来,还越跑越快,被门口的一众侍卫按住了,皇帝下了杀令,宫人身上简直被戳成了一个筛子,尖叫声音却不减,听来犹在噩梦之中。
死,而不僵。
又是於菟的偶。
於菟在阻拦陈桐生进京,而姜利言在设法令她能够进京。
周莞昭在此刻竟然与於菟达成了某些目的上的一致,在姜利言不相信她,对她三缄其口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任由姜利言来。
不过再次之前,她还是要先见一见那个陈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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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川白病了,他病的并不很严重,但那沉寂已久的青筋,却如同再度复苏了一般,甚至比之前更活跃了,开始在他的后颈上攀爬。阳和侯这个时候龟毛的脾气就显出来了,他购置了好几件漂亮的狐毛貂皮的大毛领子,没事儿就围在自己脖子上。
陈桐生晚上有事去找他讲话,分明不冷,宋川白也偏要将领子带上,显得他矜贵漂亮。
陈桐生看他捂的脸发红,想来脖颈间一热起来也是刺刺的难受,劝他脱了,阳和侯很不乐意,讲:“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那个样子。”
“……”陈桐生:“我倒是没注意你什么样子。”
宋川白立刻控诉她:“你竟然不注意我什么样子?”
陈桐生:“……”
做出返回京都的决定,是在见到方茗之后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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