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目光令人非常的不舒服,讲:“陈,桐,生。你终于来了。”
陈桐生在他睁开眼睛后却看见他双眼是正常健康的黑色,看了他片刻,道:“你知道我?”
孔顺想点头,但陈桐生将他捆的非常紧,难以动弹,他又道:“我从阿茗哪里听说过你。”
“听说我什么?阳和侯的随从,还是......”她逼近了孔顺,一手掐住他的脸颊,另一手直冲他的眼瞳而去:“还是北朝遗民?”
“就算你将我眼睛挖下来,这眼珠子也是黑色的,”孔顺道:“若是你也想,我可以将方法告诉你。”
“这有何用?”
孔顺撩着眼皮看她:“可以让那个姓姜的找不到你。”
陈桐生先是一顿,接着问道:“你不是为了防我们?”
孔顺反问:“我为什么要防你们?”
她接着就道:“姜利言的人也来了这里?”
“控制他人的手段,你我都有,他又有何稀奇?”孔顺道:“你想不到么?”
“你见过他的人了?”
“自然没有。”
陈桐生问:“他派出来的人也没有见过。”
“是。”
“那你从何知晓的他?”陈桐生盯着他的表情:“梦里?”
“我不梦他。”孔顺意味深长地说,接着笑了,他那笑容真心实意,真心地透着一股阴冷气:“我知道他,是从另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人手中。”
陈桐生立刻从他的话语中意识到,他果然会有关于北朝的梦。
孔顺也望着她,微笑说:“那是一位只闻书信不见其面的高人,不过,那人在书信结尾的落款是一只小羊。你知道他是谁么?”
陈桐生第一个反应是摇头,但随即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想起五年间,她与宋川白的书信往来,两人互相逗乐,在落款处画姿态各异的小羊羔。
她没控制住,做了一半的动作便突然僵住了,孔顺人精样,看她的样子便道:“我猜,你是认识知道这个人的,是么?”
陈桐生很快冷静下来,看着他道:“你想知道么?”
孔顺扬眉问:“交易?”
孔顺是个聪明人,陈桐生也不跟她绕弯子,便道:“是,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嘛......我无法回答你,”孔顺道:“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信中怎么写,我怎么做罢了。怪哉,那人高人不露面,却对许多事情了如指掌,联络说服那些反贼的办法件件有用,做起来倒也不用我费心,轻松得很。”
他说着轻轻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大约是绑的太紧了,血流不通起来,陈桐生目光往上瞟了一眼又转回来,看着他继续道:“不过,我猜这个意思,应当是要煽动这些人造反吧。冯曦文被调走了,京都兵力空虚,不过晋王是断断不肯再做这出头鸟了,你也猜猜看,那神秘高人打算让谁做这出头鸟?”
陈桐生沉默了片刻,道:“这就是你将方茗绑来的原因。”
孔顺一顿,陈桐生一时间看不懂他的笑容。
“是。”他说。
“因此,为了能够保证方茗心甘情愿地成为这个出头鸟,你便将她做成了偶。”
孔顺欣然点头。
如果那个写信的人真的是......
那他又为什么要让方茗造反?
可以想见的,方茗尽管名不正言不顺,但却符合情理,方家灭门一案按到周莞昭头上她也难得辩解。可即便之后晋王跟上,他们能够打下京都,但接手的,却依然是一个烂摊子,不再是繁荣鼎盛的大周。这不仅是国库能撑多久,仗能打多久的事,深宫地下中还蛰伏着一只远古恶兽,而世人却皆是不知。
这样的方法,连扬汤止沸都算不上,到底又有什么作用?
陈桐生心如电转,思索那写信之人的真实身份。
假若......假若那真的是宋川白,他早在自己之前就知道了自己的血能够制作偶的事情,那么他推测出孔顺也可以,确实是可行的。
但陈桐生再问孔顺知晓此能力的时间,却与宋川白知晓此事的时间对不上。
假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谁能够知晓他们两人之间往来书信,并且模仿着他们在署名处画一只小羊?
是为了日后便于推诿嫁祸,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www.sxynkj.ċöm
他们书信来往开始画小羊,本就是因为知道书信内容会被有心人拦截拆看,才逐渐的随意放肆起来,因此有人从此知晓两人的落款习惯,也倒在情理之中。
最终是陈桐生自己在黄昏时通过窗户,钻进了宋川白的房中,脑袋才钻进去,就面色凝重的讲:“晋王还活着。”把宋川白吓的差点摔了手里的笔。
宋川白皱着眉,一面讲她越发的神出鬼没,一面围着她转了一圈,看她身康体健一点事情也没有了样子,问:“还头不头疼,咳不咳了?”说着伸手按在她额头上,确认她以惊人的能力恢复之后,才道:“你可有证据。”
陈桐生刚说了不咳,又道:“我在跟踪孔顺时,从他与他人交谈和往来信物中知道的。晋王如今的位置就在长岭,屯兵十万。假若方茗出头,晋王能分出五万,因此我觉得他手里不止这么多兵。”
宋川白骤然皱了眉头,下意识问:“方茗?”
宋川白有可能成为背后控制者的可能性在陈桐生心里又下降了些,她点头,将自己打探到的事情对宋川白说了,并未隐瞒那封信,以及奇怪的小羊署名。
陈桐生说完便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宋川白思索道:“谁做这样没必要的事?”
即便是当初知道他们相互通信特殊消遣的小信号,这也并不能代表什么,哪怕是日后做栽赃用,恐怕都很难运作,这样只有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广而告之反而无用。
陈桐生摇头不知,她去拿桌上的枣泥栗子糕吃,不爱吃那个枣泥的馅儿,只掰外头的栗子边吃,碎渣子一个劲儿掉。宋川白伸手过来接碎渣子,给她倒了杯茶,陈桐生喝的急,捂着嘴咳嗽起来。
陈桐生怕他再说自己,连忙摆着手:“茶呛的,茶呛的。”
“......”宋川白道:“我知道。”
宋川白看着她吃了一会儿,突然道:“姜利言此人做事怪异,你可有想到怪异在哪里?”
陈桐生道:“唔。”
“迂回。”宋川白看她吃得忙不迭的,又给她倒了杯茶,道:“当初姜利言想要进宫,依照他与周莞昭的关系,他进出应当是非常轻松的,何至于要在背后指挥邹士筠等人,绊倒了沈氏,再以沈平的身份进宫?”
他与沈平长相一致这件事本就十分惹人怀疑,沈平与自己父亲长的其实并不很想象,但因为他母亲容貌也是美人的缘故,倒也有理由可讲,但实际上他母亲的长相也并非姜利言那个轻薄妖气的长相,相反,他母亲两颊丰满,看上去可爱可亲。
姜利言手中诡术奇多,是他用了什么法子也未曾可知。
而他本人有这样的本事,却极少亲自做什么,都是靠着身边人来做事,他甚至去见宋川白告诉他许多事,这个最懂得也相当有能力的人,却躲在深宫之中,就连进宫都是要靠做一个局。
宋川白道:“自从他进宫后,我进宫去,便时常能够闻见隐隐的浮图草香料气息。原本不明白,如今知道了这草是用来牵制於菟的,可见姜利言对於菟非常忌惮,没有这个草为他做掩护,他也许无法在宫中呆下去。”
毕竟深宫中是离於菟最近的地方。
宋川白缓缓道:“那么,姜利言要如此迂回,也可以做一个猜测......他是在躲避於菟。”
“假若京都,朝中因飞光杯感染控制者极多,那么於菟的视野遍布各处,於菟或许对旁的人还没有什么,但却对他这样的北朝遗民十分敏锐,就如同你对北朝也十分敏锐一样。於菟尚在沉睡中,即便能够与周莞昭这样的人达成一些交易,抑或者下达一些指令,但着神智也是十分有限的。於菟顾不到姜利言身上去。于是姜利言为了不惊动於菟,只好......浑水摸鱼,只在背后动手,使其表面上发生的一切都自然合理。”
於菟就如同沉在冰面下昏睡的鱼,偶尔半醒间望上看去,只见天色仍然光亮,便以为还是不利于活动的白日,却不知是上头高悬着灯烛。
於菟对这些北朝遗民的警惕不置可否,当初陈桐生首次在宫中拿到能够治愈她结巴的北朝奇物时,於菟便忽然苏醒了一般,利用龙骨的胸腔,发出悠长的嘶鸣。
陈桐生一时并不能明白,不知宋川白在说的,与他们正在讲的那屯兵造反之事有何关系,眨巴了半天眼,才忽然道:“你的意思是,晋王屯兵,孔顺控制方茗,为的根本不是攻下京都夺取皇权,也是意图对付於菟?”
他们要打进京都,准确的说是攻到於菟面前去,却不能让於菟惊觉这批人类是有备冲自己而来的,因此便要挂着一个造反进京的名头。於菟本体毕竟是混沌牲畜一般的东西,不会如同人一般发现形势不对立马反应过来。
宋川白道:“我只是这么想罢了,试想,一个知晓孔顺身份出身,知道并指挥他用自己的能力去控制布局的人,最终的目的,又怎么可能仅仅是造反?”
那神秘人最后的目标,仍然会是於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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