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后半夜了,欧扬拖着行李箱往家门口走去。这一次,阿万虽然跟着回到了北京,但是欧扬并没有再让他送自己回来。而且从今以后,他都决定自己开车了。
在距自家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欧扬停下了脚步,行李箱与地面摩擦而发出的轰隆声也戛然而止。而不知道在多久之前就已经徘徊在他家门口的笛澜也停下了脚步,回转身,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深秋的夜晚气温并不高,她的脸已经有些发红了。揣在口袋里的手也是凉凉的。可这一切,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都全被自动地忽略掉了。
笛澜本来想的是,在看到欧扬的第一时间就跑上去问个清楚,可现在,真的看到他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却怎么也迈不出步子。她想确认真相,却又害怕一切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她从来就没发现,自己的胆怯竟然会强烈深刻到这种地步。
欧扬先回过了神来。早在陈雅月安排出那件新闻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了。笛澜一定会来找他问清楚的。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么晚他还在等。而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变得特别乱,对于接下来预想过无数次的可能也有点没有把握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走到笛澜面前,欧扬故作镇定地一边开着门,一边尽量用能够保持着距离的语气问到。
“我……”欧扬的冷淡让原本就有些心慌慌的笛澜更加局促起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在这段时间内,欧扬已经打开门,进到了家中。怕他会不管不顾地关上门,她也鬼使神差地赶紧跟了进去。
对于家中这位不速之客,欧扬倒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他换上了拖鞋,兀自朝卧室走去。在进门的前一刻,转过身对着呆立在大门边的笛澜说道:“觉得冷的话,自己冲杯咖啡喝。”说完,便要进房。
“莘宇……我看到新闻了……”笛澜终于鼓起了勇气,喊出了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十二年的名字,却喊得一点勇气都没有。
欧扬整个人一僵,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他还没有做好坦诚一切的准备,因为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去坦诚的。坦诚,便意味着失去一切。
笛澜原以为自己勇敢地喊出那个名字,会获得一个熟悉的微笑或是温暖的拥抱。如果这些是奢望的话,至少也会得到一句回应。欧扬的举动却让她失望了。她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当年分别时的那些话江莘宇怕是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却天真地记到现在,还以为可以等到一个想要的结果。事实上,他从来就没有给过任何承诺,从头到尾就只是她一个人在兀自期待着那个有他的未来。是啊,人家现在是堂堂“艾星”总裁,又怎么会记得她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呢?
笛澜这才想起欧扬在知道自己是谁之前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他玩暧昧应该是家常便饭了吧。笛澜觉得或许她应该是懂了。有些话他不好说出口,她应该有自知之明。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话她应该要懂得才是。
房门并没有关紧。欧扬就那样自始至终地保持着沉默,坐在床上,透过门缝看着她脸上每一丝神情的变换,从疑惑不解到凝眉深思,从恍然大悟到赫然失落,他统统都看在眼里。与之相遇都现在的点点滴滴都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怪不得他会觉得她的眼神似曾相识,怪不得她会觉得有她在身边会格外的安心,甚至会忍不住地想要吻她将她占为己有。原来,这世上从来没有替身,她竟然真的是她,是那个他一直想见却不敢再见的人!
欧扬还记得那一次赶到医院,看到笛澜昏迷不醒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有多自责与心疼。而守在床边等待她醒过来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去到那个小镇,没有认识那个人,又或者认识了之后没有离开,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那样的话,他不会成为现在的欧扬,不会认识这么一个跟她很像的人,不会衍生出这段波折。答案自然是没有的。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也没有人可以给人生的种种假设出一份标准的答卷。
如今,彼此都确认了双方的身份,本来应该欢欢喜喜的相逢,却变得这样不知所措。欧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笛澜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告诉她自己是谁。
因为他比谁都更为深刻地了解着,尽管隐瞒可能会牵扯出许多前途未卜的千头万绪,可一旦说破了,他与笛澜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美好可言了。他宁愿忍受失去她的痛,也不能让她知道那些荒唐之极的事情。他相信,没有了自己,笛澜的生活才会变得更加美好。上次的绑架案就是一个警告不是吗?www.sxynkj.ċöm
这些想法很理智很伟大,可都是在知道笛澜是谁之前。这一次的香港之行,他不顾一切地跟阿万摊牌,跟陈雅月祈求,为的不就是能够跟笛澜在一起吗?那现在,他是不是应该走出去,紧紧地抱住她,然后告诉她,他就是江莘宇呢?sxynkj.ċöm
就在欧扬犹豫不决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笛澜走了进来。欧扬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笛澜强颜欢笑地扯了扯嘴角,说道:“欧总,你不用多说什么了,我全都明白。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不识大体地拿我们那些微不足道的过去造成你现在的困扰。以后你可以毫无牵绊地做你的‘艾星’总裁。至于江莘宇,我会当他还没有回来。今晚,我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见过你。我走了。”说完,便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说那些话的时候,笛澜心里一阵接着一阵地抽痛着。她不是没想过再见到江莘宇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记得那段往事或者是已经找到了人生的伴侣,但她总是抱着那么一星半点的希望,总想着等见到面确定了再作打算也不迟。
现在,她亲眼看到了,也想通透了,说出口的话也很大方,可是这次硬生生割下的是一份十二年的执着,她舍不得所以心里好难受,难受到再不离开怕是就会当着欧扬的面崩溃了。然而那样的话,除了会给彼此造成更大的困扰之外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不是这样的,笛澜。你听我解释!”直到看见笛澜走到了门口,欧扬才缓过神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急忙为自己辩白道: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记得,我什么的都记得。我回来就是为了找到你。但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有点害怕,害怕只是我一个人在坚守。我告诉自己,如果你已经忘记了,我绝不能自私地去打扰你的生活。第一次在机场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的眼睛,所以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但是笛澜你相信我,”欧扬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我没有变,我还是你的江莘宇,想要跟你一辈子走下去的那个人。”
就在刚才,眼睁睁地看着笛澜离开的时候,一种即将要永远失去她的恐惧战胜了所有的担忧与犹豫不决。欧扬承认是自己自私,不想失去她。反正笛澜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隐瞒一辈子的。而他更相信,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要彼此认定了对方,拼尽全力坚持下去,无论是遭遇了怎样的狂风暴雨,一定会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刻。总之,他不管了,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留下心爱的人,守住这份让他牵肠挂肚了十二年的爱情。
被包围在欧扬温暖的怀中的那一刻,笛澜的心里防线就已经彻被瓦解了。而听到他的深情告白,听到他说他还是江莘宇,笛澜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笛澜的哭泣让欧扬心疼却又窝心。因为这证明着她心里是有他的。其实早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已经确认了这一点了。可属于幸福的事情确认再多遍也不会厌烦。他缓缓松开了环绕着笛澜的手臂,让她面对着自己,一边为她擦去眼泪,一边温柔地问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淡的。现在开始,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笛澜说不出话,只好用力地点了点头。深情对视间,欧扬吻上了笛澜的唇。笛澜顿时僵在了原地,心里的甜蜜却似要溢出来一样充盈。她的手臂也随之环绕上欧扬的颈脖,开始迎合起他的吻来。
四下很安静,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用双唇的胶着缠绵诉说着十二年来的期盼与相思,还有日后的执子之手,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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