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图南已经到达了上燕场。
人人都道这里荒凉偏僻,赵图南却并不这么认为。上燕场所在之地确实算得上偏僻,草场一碧千里,一眼望去便是茫茫无际,碧海连天,沃野千里。远处便有几个凸起的小山丘。
天空澄澈,宛如浸在泉水之中的一块琉璃宝珠。宽广十分,亦是茫茫无际的模样。天地相连,远远能看见几匹膘肥体壮的马儿黑色的剪影。
“啊,这里果然很冷清呀。”唱晚抬脚走了两步,环顾四周说道。
涧心道:“其实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空气清新。虽然景色单调了些,但是比起在宫里面,我还是更喜欢这里。”
唱晚笑道:“一会儿姐姐牵你去马粪那儿溜一圈,瞧你能不能闻得出来这清新之气?”
“唱晚,你讨厌!”涧心小脸微微涨红,跺脚道。
“好了,你们两个人不要再闹了。”赵图南道:“来了这里,便是循着王上旨意,看是要来骑马的,你们怕不怕?”
“可,可是……”涧心摆摆手,嗫嚅道。
赵图南道:“你们俩学,那是本宫的意思,明白?”
唱晚摩拳擦掌,眼睛冒着金光,跃跃欲试。
来接她们的小倌一早便收拾了两间屋子给她们。以往还未有说叫嫔妃来学马术的,当真是闻所未闻的。上头早就吩咐了,要好生待着,不能亏待了。
赵图南随着小倌的指引,到了厢房。而唱晚和涧心,则是两人住一间。
此事虽已经开春,天气尚还微寒。
尤其上燕场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更是比旁处冷了几分。厢房里面的褥子都是换得暖和舒软的,好叫她们睡得舒服些。
赵图南进了屋子,便将门一关,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就往床上躺。
她一动不动,盯着幔顶出神。
原本她计划着到一半寻个机会跑路的。好不容易支走了光阎,唱晚和涧心又死死跟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就给这山里的野兽叼走了。要想说服唱晚或者涧心,也不算什么难事儿。但是跑路这种事情,当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顺遂高效些,带着一堆人,估计没跑二里路就都被光阎找回来了。
光阎不愧是连晟的心腹,行事效率就是快。让他去追那中年男子,半个时辰就赶上她们的马车了。那中年男子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一顿威逼利诱之下,悉数相告。光阎直接便将他扭送官府了。
赵图南翻了个身,颇有些不解。按理说,唐陵照应该是这皇城之中,最期盼她早些卷铺盖走人的人了。可是,偏偏就是这个最期待叫她卷铺盖的女人,却是用了点心计想要留住她的。待到亲自将她送到了上燕场,完成了任务以后,这才离去。
唐陵照突然不爱萧淮了?所以再也不视她为眼中钉了?
赵图南撇撇嘴,她宁可相信萧熠是为了爱与和平,从来没为了私心谋求皇位这件事情,也不会相信唐陵照转了性。
唐陵照千方百计,让水梅的父亲奔赴几百余里,只为了让她回来。那么,大概只有一种解释,她若回来,必定会面临一场风暴。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晓得,不过总不可能是萧淮施加给她的。唐陵照应该也没这么蠢,单凭她回来,就觉得萧淮会严惩她。
“不过,不论如何……我总是要想办法回去的。种种迹象,都足以表明,一定有我不知道的大事情发生。”
连着几日舟车劳顿,疲惫在这时如同潮水一般向她袭来,不可抗拒。赵图南只觉得她的眼皮子越来越沉,终是,她喃喃道:“休息一会吧。就一会……”
她沉沉睡去,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个梦诡谲而美丽,她细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只感觉梦里的情感美丽又缥缈,真实又微弱。
在一片宽广无垠的深蓝色星河之中,星河之中洒满了无数微小,轻微的银色细沙。她想:“这大概便是星星了。”
她孤身一人,茕茕孑立,立于小舟之上。不过,与其说它是小舟,其实不过是一片青葱的竹叶。
赵图南非常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这竹叶舟不能浆的推送,自己便能慢慢的浮在星河之上,飘于其上。赵图南心里有一道声音一直指引着她:去吧,在星河那端,就是你想见的人。www.sxynkj.ċöm
竹叶舟仿佛有自主意识似的,载着赵图南便往星河那端游去。赵图南俯身蹲下,一双葱白玉手百无聊赖的拨弄星河之水,溅起一颗颗细小的,晶莹剔透的水珠。
过了许久,她才渐渐看见河岸那端,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紫衣,袖口绣满了白色的牡丹,妖艳且丽。这男子手上握着一把素白色的折扇,扇子上面系着一根红色的穗子,他用扇子遮着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
“萧……萧淮?”赵图南瞪大眼睛,随后笑了。
梦见他,不奇怪。
梦中的萧淮出奇的温柔,他伸出手,声音彷如夏夜一般和谧:“把手给我,别摔着。”
赵图南将手伸过去,只觉得手臂一紧,顷刻之间就从竹叶舟跳到了岸上。
这也算不得是岸边,无非还是星河的模样,只是现在不似方才,这星河被踩的实实在在。
赵图南正欲说什么,这星河便蓦然扭曲了。再看过去,萧淮竟然牵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模样与萧淮十分相似。
“这个孩子?”她歪着头问道。
萧淮将那小男孩往她跟前推了推,“你再仔细看看,你不认识他么?”
赵图南仔细端详了一下,为难说道:“不会是你的……儿子吧?”
“自然不是了。”萧淮道:“棠羲,他是我,小时候的我。你真正认识的我。”
棠羲,棠羲……
“棠羲是谁?为什么我会认识你小时候?”
萧淮指了指她的心口:“棠羲是你。”
“不,不是的,我是珩樾。大邺长公主——珩樾。”
那梦里的萧淮笑得暧昧:“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当真知道,你到底自己是谁么?!”
“我知道……”
“你真的能……确定么?”
赵图南怔怔的望着他,一时语塞。她当真这么确定么?并不是。关于珩樾的记忆,也只是零星的罢了。她到现在一直告诉自己的是,记忆是不不可能造假的。这也是她如此相信自己是珩樾的主因,即使她对纪殷并不信任,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可是现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脑海深处喷薄而出了。她同样不觉得,自己的潜意识会捏造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比如她叫白棠羲,比如她梦里有个男子叫阿燃,又那么巧,萧淮的哥哥叫萧燃。
她紧紧抓着心口的衣服,几乎心痛的窒息。
她心里烧的厉害,终是睁开了眼睛。眼前模糊过去,看清了周围,几乎就要尖叫起来。但她迅速的敛了慌张神色,尽量风轻云淡,用正常冷静的语气道:“纪殷姑姑?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殷负手,立于她都床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在沉思。她道:“公主殿下这一趟,走得好远好远,属下差一点儿,便找不到您了。”
“纪殷姑姑跟了本宫一路么?”
“属下提前得知这个消息,早公主殿下一天便动身来上燕场了。在公主殿下到来前一天,属下已经到了。”
“呵呵,看来本宫终是比不过纪殷姑姑的效率。”
“公主殿下莫要动气,属下只是怕,公主殿下独自在这寒凉之地,生活的不好。亦担心有其他什么意外,公主殿下无法处理。”
“意外?本宫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意外,能够比得上纪殷姑姑大半夜的,活生生一个人站在本宫床前。你在想什么?盯着本宫看了许久?”壹趣妏敩
“属下逾矩,请公主殿下责罚。”
“好哇!”赵图南冷笑一声,双手抱胸,两腿交叠坐在床边,“既然纪殷姑姑也知道你给本宫带来的惊吓,不如自罚?”
“是……属下明白。”纪殷沉默半晌,给自己狠狠的扇起了耳光。掌风犀利。
纪殷虽然如寻常时候一样,带着面纱。但是每一掌下去都十分清脆,想来脸上已经火辣辣了。
赵图南有些于心不忍,却并不想表现出来,让纪殷发觉。她抬起手,语气淡漠道:“好了,够了,停下吧。”
纪殷这才停下了动作。她都眼睛里面一片清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赵图南想,也许自己不喜欢她,也是因为的这副性子。永远都不会与旁人交心的性子。即使表现得很亲热。
纪殷道:“是属下的问题,惊吓到公主殿下了。”
“好了,长记性了。那么接下来,纪殷姑姑倒是可以诚实的跟本宫说说,为何跟着本宫来这上燕场了。”
“属下……”
“哎哎,千万不要说为了保护本宫。”
“属下愚钝。”纪殷低头。
赵图南也不耐了,“姑姑趁着夜色而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吧?”
“公主殿下折煞属下了。“吩咐”一词,断不敢用在属下对公主殿下的身上。只是,公主殿下若是长长久久的在这上燕场,如何得以复兴大邺?!殿下不在都城,全然不知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赵图南蹙眉,咬着下唇问道。
纪殷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恭安王篡位失败,已经被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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