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与她吵完架第二天我便后悔了,纠结了许久再去翠轩找她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连她最喜欢的八孔洞箫也被带走了。
我愣在原地,心底先是一阵很微小的疼痛,随后逐渐扩大,像是随时可以将我撕裂似的。
我发了疯,问遍了府中的人,却无人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想,大概只有王爷才会知道,她在哪里吧。
我大着胆子去问王爷,却听见他说,她已经成了娘娘,与我早非同路之人了。我诧然之际,却瞧见了王爷嘴角那抹显而易见的微笑。
自那天晚上以后,我后来再见到赵图南,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她穿着好看华丽的宫装,虽然未曾浓妆艳抹,却愈发漂亮了。只是她比从前看起来不快乐很多,我看在眼里,嘴上却撒气骂她。
她哭了,我一时间有些悔恨自己出言伤她。以前那么苦的时候,我都不曾见她哭过。
她是继老赵以后,另一个可以在我心里拥有着“唯一”的分量。我喜欢王爷,王爷与她相互喜欢,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矛盾的。可是在我的心里,隐隐的也觉得,她离我愈发遥远了。我有些不认识她了……
起先我的确就是这般理智,一直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的。我读书认字,练习书法,充当他们的通信桥梁,我无怨无悔。王爷总是亲自来督促我习得字,与他待的时间越久,我便愈发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从一直踌躇满志的王爷脸上,看到了所谓的怅然若失。
那一晚赵图南和王上披着朔风而来,王爷在长廊之中,话语间隐隐与王上有了争锋之感。王上自然是王上,他能够光明正大的拉着赵图南的手,王爷却不可以。
我就静静的在隐蔽的一角,望着王爷。
他的身上充满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颓然。
我并非什么都不懂。
我看的明白王爷和赵图南之间的微妙。我也看得出来,赵图南对王上有些动心了。
我还知道,王爷心思缜密,那次竟然会失态到如此地步。
王爷那么骄傲的人,为了一个女子,何至于如此落败?
后来啊,我快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日赵图南与王爷隐亭相见,碰见了王上。王妃带我给他们解围。其实在场的人,心里面对这件事儿都门清的吧?王上什么都没追问,无非是护着她罢了。
我一个人,在王府之中,兢兢业业。只因为对王爷这一份微薄的喜欢,一直支撑着罢了。王爷教我习字,许我打扫他的书房,带我去六星阁,又救了落水的我……
太多太多的回忆了。
我好想王爷的目光也可以为我停留一二。www.sxynkj.ċöm
那日赵图南扮作男装悄悄找王爷,二人不欢而散。
我在她离开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这次同以前不同,她没有再苦口婆心的劝我别再爱王爷了。她的表情充满决绝,离开的衣袂也潇洒十分。她终究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本来我便觉得,自入宫以后,与她渐行渐远,她那天与我恩断义绝。
我失魂落魄回了王府。一路上都在思考,我还有什么?
老赵死了。而被我是为“唯一”的好姐姐赵图南,也为了她的荣华富贵,抛弃我了。
王爷不爱我,王妃与众位侍妾眼中也容不下我。sxynkj.ċöm
天大地大,果然就像图南以前说的,根本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哦,不对。不是“我们”,而是“我”。
我从头到尾都孤身一人,没有人爱,没有人信任。就像垃圾一样,想被人扔掉就可以随时丢弃。
可是,我的转机也是在我万念俱灰的那一天到来了。
那日王爷忽然抚摸着我的头发问我,“可愿与本王成婚否?”
我明明知道,眼前的美好脆弱,我触碰不得。但我的心还是不可遏制的,温柔的颤动了一下。我也想,正大光明的牵着王爷的手。
王爷提的婚事,我应了。
如果赵图南能看见这场盛大的婚礼就好了。她该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抛弃我有多离谱。我将她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她想扔就扔。说明在她心里,我的地位,不过如此。
***
章泓嘉听完赵羽儿娓娓讲述,一时语塞,遂点点头道:“赵姑娘,这些药你先用着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赵羽儿眼中泪光闪闪,“果然,章姑娘也觉得,我的往事很无趣对吧?!”
章泓嘉面色凛然不变,她道:“赵姑娘想多了。我还有点事情,下次再和你聊天吧。”说罢,她便拍了拍赵羽儿的肩膀,然后离开,半途之中,她侧首道:“我很明白,你的无奈。”
赵羽儿愣了一下,而后道:“谢谢你。”
再说章泓嘉,听罢赵羽儿方才叙述,愈发觉得事情有些心惊肉跳。照她的说法,恭安王和淳嫔是有私情的吧?而且,淳嫔是恭安王派的细作。
她咬咬牙,便大步到书房找章鹳。
“爹?”她敲了敲门。
“进来。”房门里面传来章鹳闷闷的声音。
章泓嘉深吸一口气,将方才赵羽儿与她所言,一字不落的告诉章鹳。岂料章鹳表情毫无变化,只是风轻云淡道:“就只是这些?嘉儿,证据呢?我们水鉴司做事情,证据是基础。”
章泓嘉犹疑道:“我信她。”
“信谁?那个赵羽儿?”章鹳笑了。“嘉儿,此事谁都不要再传,没有证据,只会治水鉴司一个罪名,撼动不了淳嫔的地位。咱们这位娘娘,她可不一般人。”
章泓嘉对赵图南受到何其宠爱,早便有所耳闻。
她垂下头,眼睑低垂,“女儿明白了。”
章鹳点点头,沉默半晌,突然又道:“记住,别跟那小子说。跟那小子说了,愣头愣脑冲到王上面前,保证没有好下场。”
章泓嘉肩膀抖了一下,脸上渐渐浮起一层红霞,“爹,你在说什么?”
章鹳道:“嘉儿,爹看的出来,你和连晟……”
话音未落,章泓嘉离开大叫,“爹,女儿还有点事情,这便出去了。”
***
萧熠总是沉默的。
他沉默着思考。
每当他思考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抬头望着牢顶。感觉到自己的骄傲被这么一层黑乎乎的东西覆盖着的时候,他就会从心底里面燃起一丝火焰。
他在等一个机会。
这日,他照例吃着令人作呕的饭食,吃着吃着,便从里面发现一张纸条。他的眼神飞快的向四周飘忽,确认过现在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他才缩到角落里面,将纸条展开。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静心。
萧熠思索一会,便将纸条吃掉了。
他不清楚,这张纸条到底从何而来。是他那边的人,还是这其实是萧淮所耍的计谋。他无从得知这些。不过有一点的确是现在必须要做的,那边是静下心来,思考对策。任人宰割并非他的性格。
他这辈子不让萧淮这个冒牌货付出代价,是势必不肯罢休的。
萧熠将剩下的饭吃完,就又抱着膝盖坐在地牢中央,抬首望着黑黢黢的牢顶。
此刻已经夜深。看管他的狱卒早便喝的酩酊大醉,萧熠靠在稻草堆成的“床”上,心中百味杂陈。正是此事,一颗石子便击中了他的脚踝。他下意识抬首,便见牢房外站着一个黑衣人,身材敦厚,将脸捂得严实。
她背手道:“王爷。”
萧熠毫不惊讶,“你来了?”
那人点头,声音嘶哑,一时间叫人感觉雌雄难辨。
对方道:“王爷莫急,一切都还在殿下的掌握之中。”
“本王自然信任。”萧熠笑道:“她还好么?”
对方点头,“她快回来了。”
萧熠点点头,“这样便好。”
对方道:“王爷请耐心等三天,三天以后,她便回来了。到时候,便是萧淮开始松懈之时。”
萧熠道:“多谢。”
对方哧得笑了,“在下不敢承受王爷的谢谢。”
萧熠颔首,“本王便喜欢同直接的人说话。”
***
赵图南坐在马车上面,一路摇摇晃晃,差点就吐了出来。祁渊那边跟大煊实在是差异太大,她有些水土不服。到了快都城的时候,纪殷便没有再守在马车上了。
赵图南不知道纪殷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眼下也是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了。她倒不怕回去怎么跟萧淮解释她消失在上燕场的事情,却对纪殷丝毫不担心她该如何像萧淮解释才能不引起怀疑这件事情感到疑心。
怕是,纪殷早就知道萧淮和萧熠那场斗争了。也许,纪殷很清楚萧淮让她去上燕场是为了保护她。
总之,她回来了。
这一路看见外面愈发熟悉的风景,赵图南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要解放了。一刹那的舒心以后,又是一阵惆怅。她还有许多事情要解决。纪殷一定在背后计划着什么东西,或许与萧淮直接相关。而且还有赵羽儿,她出事这么久,自己都没有出面,她一定会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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