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寂静聊赖。每当这个时候,思绪便如潮水,又或者是复苏的藤蔓,活跃个不停,将赵图南整个脑海充斥。
最近烦心的事情倒也算是多,赵图南只觉得口干舌燥。
今日唱晚情绪不是很好,所以也没让她在内殿守夜。
赵图南沉沉喟叹,在这之后,蓦然觉得自己心上的负担好像减少了两分。她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壶茶。
已经是半夜了,自然不会有什么热茶。
赵图南将杯子在手中转了两下,踌躇片刻,还是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叩叩!”似乎有敲击门窗的声音响起。
赵图南立刻放下杯子,任凭杯中的水溅了一桌。她警觉地四处张望,一双杏眸瞪得许大,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心就仿佛悬挂的嗓子眼儿似的。就好像如果她现在喘了一口气,发出了声音,她的心随时都能丢了似的。
“什么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叩叩!”那声音又响了几下。
“莫要装模作样,这是在皇宫,只要本宫现在叫起来,你插翅难逃。”赵图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甩出这样一句“狠话”。
那在暗处故弄玄虚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公主殿下若是现在叫起来,就不怕属下做些什么事情,不利于您腹中的胎儿吗?”
原来是她。
赵图南嘴角暗自勾起一丝冷笑,“纪殷姑姑当真是好身手,连戒备森严的皇城都能偷偷潜伏进来,神不知鬼不觉。这一点本宫实在是钦佩。”
“殿下这般客套,那大可不必。”
“姑姑不打算露面吗?难道就这样一直躲在暗处同本宫说话?今日,你冒险前来,想必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您若一直不现身,这事情能不能谈得融洽?本宫可说不准。”赵图南双眼死死的盯着房间一个阴暗的角落问道。
“殿下,这不是已经看见属下了吗?”那个人的声音消失以后,赵图南便见那阴暗的角落里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走了出来。斗篷的羽帽很大,赵图南堪堪只能见到那个人的嘴唇,那人正在笑。
纪殷将羽帽拿下,神色淡定自若,“长公主殿下,好久未见了。不知您近日过得可好?!”
“本宫好不好,姑姑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人吗?”
纪殷微笑着颔首,“殿下还是这般爽快直白,很好。”
赵图南目光一直随着纪殷的动作移动。如今纪殷待她这般,想必长公主的身份已经没什么威慑作用了。
“姑姑今日前来,到底所谓何事?”
“属下,此次前来,是带殿下离宫的。”
“离宫?”赵图南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纪殷含糊其辞:“殿下近几日里面的遭遇,属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您一回来萧淮便将您关进察镜处,虽说只是冒着掩人耳目的名头,但是这刑罚可是鞭鞭都落在了殿下您的身上。明明这件事情,他身为一国之君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他并没有选择这样。”
“纪殷姑姑,你知道的,这种说辞说服不了我。”
“属下自然知道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性子。但是,您若继续待在宫里头,只怕腹中的胎儿难以保全。被偷换的宫装,那个背叛了您的宫女,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赵图南摇首,“姑姑或许自信过剩了。纵然后宫之中虎狼之辈甚多,却远不及姑姑身边风云诡谲。这个孩子,是他的,您又怎么可能允许他留下呢?”
“大煊孽子,属下自然留他不得。”纪殷声线突然变粗,夹杂了几分狠戾。
听到此言,赵图南却并没有生气。纪殷与大煊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她没有办法去要求纪殷去爱她的孩子。或许在纪殷看来,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便是一个孽种。
赵图南道:“假若本宫非要拒绝姑姑的好意呢?”
纪殷弯了身子,凑近她。近到赵图南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上丑陋疤痕的沟沟壑壑。纪殷缓缓地从唇中吐出一句,“殿下自打怀了孕,便就不如以前想的事情多了。您觉得,属下真的会只是劝说这么简单吗?”
赵图南屏息片刻,“你在香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纪殷的手指绕着赵图南的秀发,“没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一些让公主殿下赶紧休息的东西罢了!”
“你……”赵图南正欲叫喊,却觉得四肢酸软无力。“你未免也太小看皇城戒备了!”说完这句话,她便沉沉睡去了。
待她再睁开眼睛,环顾四周一圈,眼前的景象倒是很熟悉。
她又回到了长灯节上,纪殷将她掳去的那间竹屋。赵图南第一瞬间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四个月大的肚子,已经开始有些显怀了。看来这孩子还在。
赵图南松了一口气。
纪殷开了门进来,她准备的早膳虽然不比宫中,但却也种类丰富得很。
赵图南抬起头迷惑的看着她。
纪殷道:“殿下,您快先用早膳吧。一会儿,咱们便要启程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没有对这个孩子下手。”
纪殷闻言,视线倏地射到她微微凸起的腹部上,眼中含满阴鸷与狠毒,“因为他有用。”说罢,她便沉默着走到门口,将门带上了。
赵图南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纪殷的话,十分直白。可是她却用了挺大的力气来理解它。
这孩子……可被利用?!
难道她想拿孩子威胁萧淮么?
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方法,但是仔细想想又漏洞百出。
赵图南将目光移到纪殷送来的早膳上面,心中疑窦顿生,这早膳里面,该不会是放了什么“活血化淤”的药材吧。她正在踌躇着,门外纪殷冰冷的声音响起,“殿下请放心,这早膳,属下没做过什么手脚。您放心用吧。”
赵图南有一口没一口的用汤勺饮粥,勺子与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目光几次往门口移去。www.sxynkj.ċöm
这纪殷,到底什么来头?若是仅凭大邺侍卫这一个身份,真的可以在皇宫之中来去自如吗?
萧淮现在很危险,他的身边,也许安插着不止一个细作。而另一个,或许,有点什么大职位也说不定呢。若是没有人里应外合,纪殷昨天晚上走了这么轻松,那就真的是神人了。不管怎么想都是匪夷所思的。
赵图南如今已经完全可以确信,自己不是珩樾了。
纪殷这样护主爱国,肯为君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如今,三番两次的囚禁她,掳掠她,这并非是一个忠心的臣子,可以对主上做出来的举动。赵图南想,也许纪殷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需要一个棋子,而且是一个身份特殊的棋子发挥作用。
关于她是珩樾,能起到什么作用,赵图南也不晓得。不过,作为赵图南自己,可能唯一的作用,就是牵制萧淮了。
她觉得,纪殷或许……看得不够清楚吧。国家与她,孰轻孰重,谁都明白。
***
这一次依旧是马车代路,只是赶车的速度慢了许多,并且挑的是平坦的路来走。
“纪殷姑姑,您现在这么张扬。是怕萧淮找不到咱们吗?”
纪殷道:“那又如何?此行还在大煊境内,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他的掌控。为了你的安危,他自然不会多做些什么鲁莽之举。毕竟,他就算不爱护你,也要爱护一下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
赵图南很不喜欢纪殷说话时候的眼神和她轻慢的动作。尤其是,“孽种”二字。但她只是轻柔的抚着肚子,并没有同纪殷争辩些什么。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老实一些好。
“对了,”纪殷又道,“只怕他现在忙得焦头烂额,也无力分神去管你的事情了。”
赵图南心中一紧,“你做了些什么?”sxynkj.ċöm
“殿下呀殿下,怎么总是这么天真呢?”纪殷笑着说道,她笑的时候摇头晃脑的,叫人看了便心中生厌,“属下能做些什么呢?这个呀!还是等一会儿见到了您那位王爷,您亲自问他吧。”
萧熠?!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萧熠为什么会与纪殷合作?这怎么可能!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莫过于此了。一个对王位热衷如火,自然是要誓死护住这个国家,保住那个将来可以登上的巅峰。可是另一个,家国之间血海深仇,见到大煊人,都恨得牙痒痒。
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合作呢?
“可是,纪殷,你知道的吧?”
“什么?”
“当年,决定大邺生死那场最关键的战争——邺凉一役,是萧熠亲自率兵的。”
“这一点自然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纪殷回首,冷冷的觑了一眼赵图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盟友。由于利益问题,现在与他合作,不失为一个佳策。即使现在如此,血海深仇纪殷是绝对不会忘记,绝对要他付出代价的。所以,殿下还是不要担心了。现在我们与他合作,您还是担心一下萧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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