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却不客气,轻笑一声道:“平原君如今可真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呐!你的那些门客如今都各奔前程去了,三千门客,呵呵,眼下城中怕是连三百人都凑不够了。”
廉颇笑道:“那些个趋炎附势之徒走了也好,也省了邯郸城里的粮食。老弟不知道吧?前些日老夫与平原君打赌,只要平原君府的大门关上几日,然后传出平原君身染重疾的消息,别说三百人,能剩下三十人就不错了。”
赵胜尴尬一笑:“所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想走的留也留不住,不想走的,撵也撵不走。就算是那些走了的,日后念起我给他们的好处,迟早还会回来投奔于我。”
陈政对廉颇道:“廉老将军此时不去做迎战秦军的准备,如何也有心情下棋呢?”
廉颇一摆手:“嗨!别提了。当初哥哥我从长平前线回来时,家里的大门天天敞着也见不着一个人影儿。如今赵王教我领兵守城,将这赵国的安危都放到了哥哥肩上,家里的大门都要被人挤破了,那些人整日在哥哥面前东拉西扯、赖着不走,我只好到平原君这里躲清净来了。”
“你们倒是清静了,可城外的百姓怎么办?难道秦军杀来之时将他们关在城外不成?”
赵胜一边招呼陈政等人坐下,一边将廉颇拉回了棋盘前。“这邯郸城中已是人满为患,吕老弟且容我与赵王从长计议一番。来来来,廉老将军,有什么话,咱们下完这盘再说。”
邹衍见此情景,笑呵呵找个座位坐下。
乐乘一看,得!看来甭管天大的事儿,也得等人家下完这盘棋再说了,于是招呼李牧、巴清、徐福一一落座。
陈政眼看着赵胜坐了回去,在这位平原君的身旁聚集着七八个人,正在给赵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捏脚的捏脚、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敲背的敲背、按头的按头…,一个个在忙得不亦乐乎的同时,还扭动着身子、伸长了脖子盯着棋盘,眼神中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廉颇面对棋盘若有所思道:“咦?怎么感觉哪不对呢?”
赵胜从棋盘上接连拿起几个棋子,又犹豫不决放了回去,最终将一个“兵”向前推进了一步,催促道:“该你了。”
围拢在赵胜周围的按摩师们一边起劲儿的用力,一边七嘴八舌道:“廉老将军,你倒是走啊!该你了,还犹豫啥呢?快点走啊!”
廉颇把眼一瞪:“催个甚?!再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当心老夫烧了尔等的医馆!”
按摩师们瞬间安静了。
原来,此时正在给赵胜做周身经络大循环、肌肉表皮大保健的正是邯郸城中那家医馆走穴归来的名医们。此时,邯郸城中的客户群对于医馆来讲每天排队挂号尤其是挂专家号的加一起都能绕城三圈儿了,可那些毕竟是只能买得起廉价药的低端客户,与其面对就算榨干了他们也赚不了几个钱的平民百姓,还不如伺候好平原君赵胜这一位高端客户,只要这厮敢咳嗽一声,都能从这一声咳嗽中掏出数不清的金饼子来,要是运气再好上那么一点,这厮真如外间传闻的那样整进icu,哈哈!赵胜就是保住这条命,那也背不住让赵国连城墙都给拆散了把砖卖个干净。总之,遇见这种对钱没有概念的主,没病也得忽悠出病来,让他整天药不离口,有病也不能让他病死,只能腻腻歪歪的长命百岁,直到因穷而死。
况且,伺候好这厮,不但有金子赚,而且还能办事儿,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廉颇突然冒出一句:“不对,怎么感觉我这边少了点儿什么呢?诶?我的象怎么少了一个?方才明明是两个,怎么就剩一个了?”
赵胜凛然道:“廉老将军,话可不能乱讲。旁边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呢,谁若是捣鬼那就…,那就…”只见赵胜转过身子,伸手在躲来躲去的名医中间比划了几下,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那就教他不得好死!”
廉颇伸出右手,风驰电掣般拿掉了赵胜在棋盘上的一个“仕”和一个“兵”,呵呵一笑道:“有平原君这句话,那我还有啥说的。”
赵胜从名医们的脸上察觉出一丝异样,急忙转过脸来,数了数自己的“车马炮”,一个也没少,松口气道:“该你了,快着点儿。”
陈政忍无可忍,上前几步,不由分说将棋盘上的棋子搅得七零八落。
医馆的名医们吓得面红耳赤,都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怒发冲冠的年轻公子。
赵胜只是淡淡一笑:“哎呀!你看你个吕老弟,这是为何呢?眼看这盘棋我就赢了。”
一旁的名医们一阵附和:“我们早就看出来了。”
廉颇伸手在棋盘上将棋子一推:“不下了,不下了!下个棋耳朵边也是嗡嗡作响,教人耳根子不得清净。”接着扭脸看向陈政:“你说说,这邯郸城中连平原君府都如此聒噪不堪,哪还有什么清净的地方?!”
陈政肃然道:“有个地方管保清净。”
“哦~?什么地方?”
“廉老将军若真的想去,岂不又要上演一出负荆请罪?”
廉颇一愣:“负荆请罪?难道老弟说的是蔺上卿的府上?”
“如今蔺上卿那里即使门外无人把守,那也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廉老将军既然无心守城,何不到蔺上卿那里登门赔罪呢?”m.sxynkj.ċöm
“赔罪?这个…”廉颇一时无言以对。
赵胜起身笑道:“吕老弟莫要责怪廉老将军。今日我与廉老将军也是偶得闲暇,不想被老弟撞个正着。这些日子以来,廉老将军可是日夜操劳、夙兴夜寐啊!赵国有廉老将军,又有吕老弟从中相助,秦军又有何惧哉?!哈哈哈哈!”
正在哈哈大笑的赵胜猛然看见在场的乐乘表情呈现异样,急忙道:“哦对了,乐乘将军也是深得赵王倚重的栋梁之才。诶?将军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受到夸奖的乐乘脸上换了另一番模样,起身拱手道:“今日前来,乃是有一桩军机大事向平原君禀报。”接着,乐乘看了看赵胜身后的那些名医们。
赵胜不以为然道:“他们都是自己人,将军放心便是。只是这几位…?”
李牧见赵胜对邹衍等人面露疑惑,忙上前将邹衍、徐福和巴清做了一番简短介绍。
“哎呀呀!唉呀呀呀呀呀呀!”当赵胜听说声名远播、仰慕已久的邹衍此时就在眼前时,真是大喜过望,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这这这,真真真是邹子先生乎?”
邹衍起身施礼道:“承蒙平原君抬爱,邹衍见过平原君。”
赵胜上前一把握住邹衍的手臂,两眼放光道:“有邹子先生在,夫复何求矣!邯郸有救,赵国有救了!快,快快,快请上座。”
这回轮到廉颇和乐乘一起尴尬了。
兴奋异常的赵胜已将乐乘所说的军机大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战国最缺的是什么?不是人,是人才!百年间活在世上的顶尖人才掰着指头算算就那么几个,谁能将屈指可数的人才留在身边为己所用,谁就能站在战国食物链的顶端颐指气使、吆五喝六,否则的话,就要等下一个百年了。战争战争,表面上看争的是地盘儿,其实争的是人才。没有人才只有人,再多的人也只能是炮灰。这个世界是由一代代人才引领前行的。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使命不同,其中极少数人是来改变这个世界的。有的人,即使是英年早逝,那也是曾在夜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人在高兴的时候,往往是动物们倒霉的时候。
平原君府的大厨们听说有贵客来了,那咱们大显身手的机会也到了。
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鸡和鸭,围在圈里的猪和羊,早就在一个个血腥的现实面前变得更加机警和冷漠,每当远远地听见人们的欢声笑语、打情骂俏,便知道自己或自己的同类就要大限将至,于是将最弱的一个同伴孤立出来,当那个同伴独自瑟瑟发抖时,这边却已结成一个个冷漠无情的生命共同体。所以说,聪明的鸡不抢食,聪明的鸭不长膘,聪明的猪不长肉,聪明的羊不长个,聪明的人不冒头。大风刮来时满天飞的,是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大兵杀来时无处躲的,是被众叛亲离的大王。出头有出头的代价。不教你腰缠万贯,又如何倾家荡产。不教你人前显贵,又如何黯然神伤。不教你封侯拜相,又如何身首异处。不教你声名显赫,又如何身败名裂。
赵胜热情地招呼着邹衍和陈政等人,还派人去赵国王宫里报信儿,也许那位赵王和平原君的心情差不多,当此危难时刻,能多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是一根,反正是想走的留不住,能来的都欢迎。
巴清看不惯赵胜的惺惺做派,找个借口离开了平原君府。徐福与巴清的心情差不多,对这位号称战国四公子之一的赵胜也是大失所望,怎奈尊师邹衍在场,只好耐住性子留下。
赵胜冠冕堂皇地滔滔不绝,言语间尽是对邹衍的仰慕之情。
彼此寒暄之际,乐乘凑到赵胜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赵胜扭脸凝视了一下乐乘,脸上堆起的笑容覆盖了一层阴云。
正在等待赵王现身,也好为城外的百姓仗义执言的陈政看着赵胜和乐乘神神秘秘的样子,心生好奇之际,无意间看见廉颇正紧紧盯着乐乘,似乎在乐乘的口型变化中解读着其中的神秘。
赵胜又趴在乐乘耳朵边嘱咐了几句什么,乐乘随即起身坐回了陈政身旁。
远在戒备森严的赵国王宫里的一间密室,赵丹看着四面墙上挂着的各种款式的打着补丁的百姓衣服,又低头看看桌案上排列整齐的各色人等的身份证明,又瞅了瞅密室里堆满金子的几个大木箱子,又望了望墙角处放着的一根破木棍子和一个残缺不全的陶碗以及一双脏兮兮的草鞋,正在眉头紧锁的长吁短叹。将来秦军若是攻进了邯郸城,天下虽大,何处是我容身之地呢?唉!本来想着先王当初能跟秦国赖账,那我也能赖,没成想,这老赖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不但要有脸皮厚、打不透,睁眼说瞎话、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还要有隐姓埋名、浪迹天涯的后手,赖过来赖过去,脸可以不要,命可要保住。再说了,答应给秦国的六座城池那也是一代代先王打下来的江山,既然能说给,还不能反悔啊?!
当赵丹还在先王们亲自开发的密室逃脱游戏中思考人生时,一个小宦者在密室外传递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好消息。
赵丹走出密室,锁上密室门后,将挂在脖子上的钥匙贴身藏好,这才兴冲冲赶往平原君府。
赵丹看来是不想在鱼龙混杂的邯郸城中引人注目,尤其是为了避免引起秦国奸细或杀手的注意,此番出宫特意穿了一身便装,坐着一辆甚是普通的马车悄悄驶出了王宫。
偏偏这天一个托了各种关系才刚刚在新岗位就职的内城守门官员,在这个雁过拔毛的肥缺上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了一辆超速马车。
啥也别说了,扣车,罚款!
马车司机刚要抡起鞭子叫骂,就被几个守城官兵拽到地上一通没有字幕的招呼。
面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百姓,赵丹跳下马车,憋了半天嚷出一句:“我不跟你说话,你把你的上司叫来,你的上司都是我的部下!”
显然,这位新官上任火气大的守城门的也明白在赵国境内不到邯郸不知道官儿小的道理,上司是叫来了,脸上也多了几个巴掌印儿,然后就万分庆幸地卷起铺盖卷儿回家种地了。
为了不给赵王丢面儿,鼻青脸肿的马车司机将面部包裹得仅剩了一双眼睛,沿途虽没吸尘却也吸粉无数,这辆“赵a0001”的套牌儿车顺利抵达平原君府门前。
把守在平原君府门外的兵士们对这辆由木乃伊驾驶而来的寻常马车引起了高度怀疑,难得轻车简从出宫的赵丹再次领教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辛酸苦辣。对于这位养尊处优的赵王来说,歪打正着的冷漠和霸凌只是人生的偶见,然而对于那些平民百姓而言,却是太过寻常的司空见惯,若是较真和生气,你就输了,只能是输得很惨;唯有麻木和顺从,才有可能从孙子熬成爷爷,然后在棍棒下孙子们的哀叫乞怜、摇头摆尾中获得精神的报复和愉悦。当人都不得不戴上魔鬼的面具,时间久了,面具就都长在了脸上,这个世界也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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