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救她?
阿九喝着汤,久久不语。
莫尚丽看着眼前这个相貌非凡绝尘、穿着她的衣物、看上去像十四、五岁的少女。少女缓缓地喝着汤,眼睛一直看着莫尚丽。但又好像没在看她,只是眼睛盯着一处陷入了沉思。
两人之间片刻的沉默后,只见那少女忽然开口道:“我叫阿九。”
她把汤碗放到地上,起身走向莫尚丽:“我中毒蛊了。”
听到‘毒蛊’二字,莫尚丽的眼眸有瞬间的微震,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阿九走到她的身旁坐了下来。她从腰间的绣包中拿出一枚子圭,举到莫尚丽眼前:“毒蛊下在了这枚子圭上。”
莫尚丽看到这枚子圭后,垂下眼帘。www.sxynkj.ċöm
阿九把子圭放在了莫尚丽的手中,她起身回到火堆旁坐下。继续说道:“子圭被包在了一块兽布中。兽布上有些字,我不识得。但布现在已被烧毁,给不了你看了。当日我在修行,无意中发现了几具骸骨。这枚子圭就是在骸骨旁被我发现拾取,我打开兽布查看,便被下了蛊。而那几具骸骨中,应该……有你认识的人。他叫老七。因为昨天你们在林中发现的石罗汉是斗……我的。石罗汉手上握的铜剑,就是在这几具骸骨旁发现的。
阿九朝莫尚丽望去。莫尚丽眼帘低垂,目光像是落在手中的子圭上,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的那样枯坐着。
阿九看她毫无反应,又说道:“你家的老七……那几具骸骨。可能是丧命于我家小白。小白是我养的一支狏狼,它喜吃人肉。你家老七几人可能被我家小白吃了。我替小白道个歉。”
斗战:“你倒是坦诚。”
阿九知道莫尚丽听不见斗战说话,她要是像之前那样跟斗战对话,可能在莫尚丽看来她会是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所以她现在不能回嘴,只能对斗战的话翻了个白眼。
刚这话本来是阿九说出来刺激她的。一个人的亲人或者朋友被别人的宠物给吃了,这谁听了不愤怒?
但她眼前的莫尚丽却毫无波澜,一如既往的一动不动地坐着。
阿九心想:不急,你想耗我就陪你耗着。我有得是耐心。
她把锅底几块肉给清了,汤也喝光。腹中饱胀、心满意足。她把炊具都洗干净装回了纳戒中,便盘坐于洞中一角开始炼轮力。
就这样过了一晚,阿九轮力大增。她精神抖擞地睁开眼,看见莫尚丽闭着双眼,身体还跟昨晚一样靠着洞壁坐着丝毫未动。昨晚放在她身旁的汤水也分毫未少。
她现在这种状态就跟她之前做杀手前被割掉舌头时候的状态是一样的。她当时在实验室中醒来,身上插着输液管和呼吸机气管。她当时很想死,但是动不了。每次当她想反抗或者自杀,都会被制服,打上镇定剂。
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复仇。
对!是复仇!
是复仇的意志让她重生。
当她坚定了她的复仇意志后,她开始慢慢的配合组织里的安排与训练。也是复仇的意志支撑着她熬过一次次考核。最后让她从地狱中爬出来,化成了罗刹,向组织复仇。
现在的莫尚丽需要引导,要让她找到她的复仇之路。
但她要向谁复仇呢?
阿九思索着。
那天的情况她也看到了,觉得自己也了解了个大概。
那天的情况就是除了莫尚丽外的所有人向莫尚丽‘复仇’的情况。
那些男子的姐妹被莫尚丽的母亲残忍的害成人蛊,所以他们要杀莫尚丽,让她母亲尝尝痛失自己最喜爱的女儿的滋味,他们向她母亲复仇。
莫尚丽的妹妹杀莫尚丽,阿九推测应该就是姐妹姐妹之间嫉妒相争。莫尚丽应该就是那种从小被偏爱的孩子类型。她妹妹应该是从小就恨她抢走了母爱的不被偏爱的孩子类型。所以她想杀死莫尚丽,抢走她的少巫之位,向莫尚丽复仇。
那莫尚丽应该要向谁复仇呢?
这就难倒有点难倒阿九了。
像莫尚丽这种从小被宠爱长大的孩子,就是她前世最羡慕嫉妒恨的一种存在。
这些‘天选’之孩从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了。有了父母独一的宠爱,不愁衣食,什么都有。吃最好的、用最好的、穿最好的、玩最好的。父母会给他们力所能及可给的最好的一切。这种无私的爱能让他们成为一个平凡又美好的人。他们被爱着长大,长大后也具备爱人的能力。
阿九曾经也有一瞬间幻想过自己如果能拥有一对平凡的父母会是什么光景。
她不要他们很有钱很富裕,只要平平凡凡的。
她能在平凡的生活中被父母骂骂她怎么这次考试又没考好;骂骂她怎么又在学校调皮捣蛋欺负男同学;骂骂她晚上这么晚回家不怕遇到坏人有危险;骂骂她怎么又乱花钱买这个那个……
只要平平凡凡她就会很满足,她是个知足的人。
可是这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她后来也没有再去幻想这种不可能的事情。这种事情只会让她变得软弱、脆弱。
就像现在的莫尚丽。
这种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也会被这份宠爱摧毁。
据阿九之前收集的情报,她知道大巫有五个女儿。从大巫为了保护莫尚丽能做出把别人的孩子抢来给炼蛊的这种恐怖行为看出,在这五个女儿中,大巫把所有的爱和关注都给了莫尚丽。也能推测出这个女人是一个极度偏执又自我为中心型的人。就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自己能更好而选择破坏、掠夺、牺牲别人利益的类型。
也怪不得其他的女儿恨她恨得不行,试问世界上哪个孩子不想要这种偏爱?说不想要的绝对脑子坏了。sxynkj.ċöm
莫尚丽从小被这样的保护下长大,身边的事物应该都是人性比较美好的一面,并不需要对人性产生什么防备。
所以当她看到这种人性的丑陋面,经历这些背叛、亲离,她的意志一下子就被摧毁了。
就像一只被眷养的兔子,放到了野外,一下子就没了。
这可真正难倒阿九了。
她没有过男人,所以不知道被情人背叛的感受。没有过朋友,也不知道被朋友背叛是什么感觉。更没有过亲姐妹,无法得知自己妹妹想杀自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而这些事情归根究底都是从小偏爱她的母亲所作的孽。阿九也没有体验过这种偏爱,自然不能太带入到她的角色中分析她此刻的状态。
看到莫尚丽半死不活的样子,阿九突然有些烦躁起来。她有点开始认同自己之前觉得救人真的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的这个看法。
这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就这样放在她的眼皮子地下,只会让她越来越焦躁。所以她决定出去晃晃,给自己一点思考的空间。
她觉得莫尚丽此刻已经醒来了,应该可以自己进食。她便拿出一颗乌椹和一个水壶放在她身旁,然后转身离开洞穴。
整个上午,在斗战的教导下,阿九已经能娴熟得施展出燃火、凌火、流火、御火等火行术。
到了隅中,她回到洞穴。只见莫尚丽还是跟她出去时一样。她放在她身旁的乌椹和水壶的位置一点都没变。她有些温怒,却不知如何发作。
她找了个凉快的角落坐下来,从纳戒中拿出一颗乌椹吃起来。吃完,她开始盘坐炼轮力。
过了一个时辰,她睁开双眼,看到莫尚丽还是一动不动,她比早上更烦躁了些,便又跑了出去练功。
等到了酉时,阿九在想自己要不要回去。但一想到自己回去后看到的莫尚丽大概还是她出来时候的那个样子,她就有些烦闷。莫尚丽就像是一个她解不开的问题,一直在放在她的面前,让她极度不舒服。
结果她一直逃避、一直拖拖拉拉到戌时才回到洞中。
此时太阳已下山,但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昏黄的光影照进幽暗的洞穴中,映出莫尚丽枯坐的轮廓。
阿九生了一堆火,这时突然几声闷雷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回荡在洞中。不一会儿洞外就被大风大雨席卷得无法看清洞外的风景。
阿九心想,这雨来得如此之快,应该去得也是很快的。
就这样,这雨下了整整两天。
阿九此时思绪回到洞中。
转身将视线从洞外的大雨回到莫尚丽身上。
她走到莫尚丽身旁,捡起刚刚被她踢翻的碗。她走到自己做乌椹酱的木盆旁边坐下,舀了一碗乌椹酱自己吃起来。
她看着莫尚丽,冷冷的笑起来:“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说实话,我觉得那群人里面确实最该死就是你。但偏偏就你一个人捡了一条命,活下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会这么不公平?你母亲把那些男子的姐妹害死得这么惨,但他们却死了,而你却能活下来?你说那些男子,他们的姐妹,你妹妹,都有什么错?为什么就死得这般惨?”
“最让我痛恨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老天让你活下来了,你却不懂得珍惜。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却唾手可得,得到了还不懂得珍惜他们都想要的这个活着的权利。”
“是。你失去了友情、爱情、亲情。但起码你拥有过不是吗?你有这些珍贵回忆,那些人就活在你的回忆里,活在的你念想里。有人会挂念他们,怀念他们,他们就一直活着,活在你的身体里。”
“而我呢?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体验过这些感情。唯一爱我的人,是我的母亲。但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在我还来不及感受她的爱的时候就死了那个世界上。其他的人对我只有冰冷的记忆。在他们的人生里,他们不需要也不会回忆我。所以就算我活着,也是死了。没有人会在意我、挂念我、怀念我。而你却有,那个最爱你的人,你的母亲还一直在找你,挂念你。”
“说到你那‘伟大’的母亲,还真的是不得不提了。两天前,我出去碰到一些打猎的人和村民。我听说你那母亲因为找不到你发了狂,又要开始杀人了。她认为可能是之前她氏族里的人摘了乌椹激怒了桑公,桑公为了惩罚她而夺走了她的两个女儿。她为了向桑公换取你的下落,要举行活祭礼,要杀整整两条村的人,去献给桑公。好像还有个你的五妹,”她看见莫尚丽闭着的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动了动,“听说也被抓起来了。说要以女换女来证明自己的虔诚。真的是疯了吧这女人。”
阿九吃完把木碗扔到盆子里,也没打算洗。她找到这两日打坐的位置,盘腿准备炼轮力。她闭上双眼,一边运气一边道:“这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公平?这些村民、你五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凭什么他们要为了你这样一个不想活着的人而死?凭什么他们就不能活着?”
“不过也不关我的事。我告诉你,这两天我已经忍耐到极限了。而且我的金蚕蛊大限将至,也不打算跟你再这样耗下去。等这雨一停,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都会把你绑到大巫面前邀功,让她帮我解了这金蚕蛊。说不定我还能赶上这什么活祭礼,看看她是怎么活生生杀掉两个村的人。”
说罢,她便不再言语,专心炼轮力。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阿九感知到莫尚丽的手指动了动。但她没有动,只是暗中观察。
此时莫尚丽缓缓睁开双眼,她推起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脚步虚浮的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阿九还是闭着双眼,开口缓缓问道:“你要去哪?”
莫尚丽停下脚步,转身向阿九,突然跪下,头磕到地上:“恩人救命之恩,在下今生无以为报。我此次前去阻止我的母亲行活祭礼,多半将命丧于此行。今生无法给恩人做牛做马。此救命之恩来世再报。来世我莫尚丽一定为奴为隶,服侍恩人一生一世。还希望恩人出手相助,与我一同前去阻止我的母亲。我一定竭尽所能求母亲给恩人解蛊。”
莫尚丽抬头望向阿九,只见阿九没有睁开眼,嘴角却挂起一抹冷笑:“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你说你多半会命丧于此行,说明你要做些什么违背你母亲的送命之举。我此番前去助你,那不就也会连累我也送命?你这以怨抱德的恶性是不是遗传的?”
莫尚丽解释道:“不会的,我母亲此次行祭只是为了找到我。只要恩人把我交到我母亲手中,她一定会帮恩人解开恩人所中毒蛊。”
阿九:“哦?既然听起来如此简单,你为何要说你会命丧于此行?”
莫尚丽没有回答,她突然聚气于身,飞跑向洞口。
阿九没有动。
因为此时小白出现在了洞口。它从雨中回来,全身白毛湿漉漉的,嘴里还叼着一只花豹。
莫尚丽差点迎面碰上它,连忙往回退了两丈。
小白见了莫尚丽,把嘴里的花豹往她跟前一扔。浑身抖动甩干皮毛,带起一阵水滴撒向四周。
莫尚丽连忙遮住了脸。再放下手,她看见小白对她龇起了獠牙,一副跃跃欲攻的架势。
阿九心想,真是救了一个又来一堆。她叹了一声道:“罢了。等雨停了我们一起出发吧。”
莫尚丽却道:“我怕太迟了会来不及阻止祭礼。”
“你要是真怕刚才听了怎么不立刻睁眼爬起来?”阿九白目,“也不差这一会儿,祭礼三日后才举行。”
“哦”莫尚丽点点头,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几日前阿九放在她身旁的乌椹吃起来。
她倒是真不客气。
阿九心想。
莫尚丽吃完乌椹,开始盘腿炼气。两人各练各的,小白享用着刚才自己猎回来的花豹,外面的下雨声衬着洞内不时啪啦一响的火光,这一时洞内是温馨的宁静。
直到半夜,雨开始逐渐变小,最后只剩洞口滴滴答答的水声。
莫尚丽迫不及待的起身,阿九也睁开眼。
阿九心中不免哀叹,她多想这雨不要停,让她永远停留在这种美好的宁静的环境该多好。一想到接下来有太多未知的危险局面在等着她,她就有点不愿动身。
但她心脏上趴着睡着的那条小虫子,总是会在这种惬意的时候蹦现在她脑海中,仿佛在跟她说:离我醒过来吃你的时间又进一点了呢。
她解开双腿,站起来。
这时,莫尚丽的眼光停留在阿九戴在拇指的纳戒上。
阿九清了清嗓子:“这枚戒指,我要了。”
莫尚丽:“恩人想要便拿去吧。只是这纳戒内放有一只罗盘。等会我们可以用罗盘定方位,这样就能找到去莫城的路了。”
阿九果然在纳戒内一个木箱中找到了一个罗盘。罗盘比她的手掌还要大一些,是一个红褐色的桑木圆盘。圆盘上面刻着十二地支配八干四维等,总共二十四个字组建结合而成的二十四山向。
她把罗盘交给莫尚丽,因为只有她知道莫城怎么去。
莫尚丽拿到罗盘后找了找子午,定好方位。
“小白”阿九唤道。
小白立刻会意。它像之前一样,一声啼鸣后从一只娇俏灵动的长耳狐狸‘变身’成了一头凶猛的长耳巨尾的大银狼。
莫尚丽看了整个过程,反映比阿九第一次看到时的神情有过之无不及,眼中满是羡艳,这让阿九很是得意。
阿九骑上小白的背上后,伸手把莫尚丽往上一拉。莫尚丽借力翻身也骑坐到了小白背上。她双手轻轻扶着阿九的腰,往莫城的方向指了指:“在亥位。”
小白背着她俩,踱步走到洞口。阿九拉拉手中小白背上的银毛,给它示意了一下方向。
站在洞口的小白,对着黑夜长啸了一声。
阿九大笑一喊:“抓紧了!”
小白微微俯身蓄力,后腿用力一蹬,凌空飞跃而起。
莫尚丽一声惊呼,立马抱紧了阿九,不然差点就要一个后翻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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