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盗墓贼伏法
一大早，从南丰山照过来的太阳把河滩染成红色。
盗墓贼被衙门砍了脑壳，身首异处，鲜血流淌进仙溪河。
官差甲乙丙丁各背着鬼头大刀，一边敲打着铜锣，一边往街道上走着喊叫着：
“知县大人告示，盗墓贼该死，已经剁了脑壳，身首异处，丢在河滩示众，三日内不得收捡匪徒尸首，若有违抗者，同罪处罚，严惩不贷！”
一大清早的，石桥两头，仙溪河两岸，被这铜锣声惊醒，被这恐怖之声淹没。
被铜锣声和吆喝声吵醒的人，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懒懒洋洋起床，云里雾里，半睡半醒。
清醒过来的人，被吓了一跳：
“莫非老铁匠被官家给砍了脑壳？”
“啊！果然是的，老铁匠果然是盗墓贼，姚眼镜果然砍了刘大锤子的脑壳！”
“···刘大锤子打了那么多鬼头大刀，那鬼头大刀如此这般的锋利，到头来是剁自己的脑壳，妈呀！”
陆续起床的人，陆续出门的人，或者赶早经过石桥的人，一波接一波往衙门这边赶过来，再往河滩上聚集。
男女老少都有，当然是胆子大的。
胆小如鼠的，听到这铜锣声和吆喝声，吓得慌慌张张躲藏进被窝里不敢出声，唯恐那鬼头大刀伸到自己的脖子上，剁掉了脑壳。
他们一边往衙门这边赶过来，一边议论着老铁匠，为他叹息，为他鸣不平，为他感觉到冤屈，替他感觉到脖子痛。
往河滩上聚集的人也一边拥挤着一边说三道四，都会不约而同的替老铁匠刘大锤子感觉到冤枉，也为他那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感觉到可怕和无奈。
太阳升起，朝霞满天，晨光烁烁，清风爽朗。
河滩上已经聚集了好多人，衙门的衙役守在现场，鬼头大刀横着，一片杀气腾腾。
胆子大的人一边往河滩上挪动着步子，一边伸手往后，摸着自己的脑壳，好像担心自己的脑壳会像河滩上的盗墓贼，也就是老铁匠刘大锤子一样，被鬼头大刀给剁掉，到阎王爷那报到，也是个无头的鬼。
太阳的光线开始强起来，有越聚集越多，因为这是历年来海风的景象，历年来难得的热闹，消息一经传出去，三五里开外的人麻着胆子赶过来凑热闹。
官差们挺着鬼头大刀守着，来看热闹的人只能站在三丈开外的地方，距离那无无头死鬼不是近在眼前，仅看到一具无头的身体躺倒在沙滩上，血糊糊的，那颗被鬼头大刀从脖子上剁掉的脑壳，就摆在一旁流溢着血，白花花的茬口。
这是眼睛麻利的后生踮起脚尖看到的景象，眼睛模糊的人，则只闻到一股血腥味道，听旁边的人说三道四。
“是刘大锤子，他平时就穿这件衣裳，那天被官差押着过桥的时候，他正好穿着这伯衣衫！”
“不是吧，老铁匠身材高大，一身蛮劲，哪像这具尸体，一个饿死鬼的形骸！”
“不要胡说八道，问官爷就知道了！”
“官爷，你们真的砍掉了盗墓贼的脑壳么？是不是刘大锤子？”
官爷不理会，只顾着挺起鬼头大刀，把雪亮的刀片和刀刃亮闪闪的对着这一伙人。
朝阳亮堂亮堂的，雪亮的刀片迎接阳光，把恐怖的影子映进河面，让石桥上急于奔走的人看到，生出恐惧来。
“官爷，您说说，你们真的砍掉了老铁匠有脑壳吗？”
“老铁匠打个家伙什，平常的手艺，他未必是盗墓贼呀，说砍人家的脑壳就真把脑壳给砍掉了！”
“不要跟官爷胡说八道，小心人你脖子上的猪脑壳，刘大锤子的鬼头大刀风快风快的，说把你脑壳搬家就把你脑壳搬家！”
“你才是猪脑壳呢，让鬼头大刀砍下来，丢到屠夫的屠桌上卖，会有个好价钱！”
“官爷，让我们走近了看看吧？好像不是老铁匠刘大锤子，他没有这么消瘦呀，块头也要大许多！”
“刘大锤子他不该杀光的呀，他是个本分的手艺人！”
“该不该杀光不是你说了算，姚眼镜说了算，他给盗墓贼是同伙，你说该不该杀！”
官差懒得更理睬这些人，熟识的和不熟识的，当地的还是外地赶过来的，或者和路过的，愚民一堆，一个个该死。
他们只是一个个挥动着手里的鬼头大刀，肆无忌惮地驱赶这些无知的良民，不让他们靠近那个被剁掉了脑壳的冤死鬼。
对于良民的询问，约不要开口，这可是姚眼镜的命令。
还是有人说老铁匠死得冤枉，麻起胆子在屠杀的现场替他鸣不平，喊冤叫屈。
“官爷，老铁匠他不该杀光的呀，一个手艺人，打那家伙什，听说一个铜子儿也没有收到，他哪里知道人家用去挖掘新坟剥鬼皮呀！”
胆子大的挤到官爷的跟前，也不怕被当场逮捕，让鬼头大刀剁掉脑壳。
“要剁脑壳就应该剁那些盗墓贼的脑壳，官府一个盗墓贼不有抓到，把个手艺人给砍了脑壳···”
还有人不怕死，为刘大锤子说好话。
“官爷，你们剁刘大锤子的脑壳怎么不叫我们来看，看着你们用鬼头大刀剁刘大锤子的脑壳才过瘾呢！”
这是好事的人，巴不得刘大锤子死得很惨，没有亲眼看到刘大锤子怎样被鬼头大刀剁掉脑壳，对于他来说，是那样的遗憾。
“是呀，鬼头大刀就是刘大锤子亲手打造的，听说淬火是用了他女人的尿水才风快风快的？”
有人提出了这样的问题，现场的人哄然大笑。
“你看到他女人尿的尿呀？个不要脸的，女人的尿能淬这钢火，天底下的笑话！”
“是的，刘大锤子打的鬼头大刀砍刘大锤子的脑壳，世界上难得的好事！”
凑热闹的心态还是多一些。“
“刘大锤子的脑壳被官爷剁掉了，他女人可是守寡了，你好半夜去撬门！”
说这话的是个光棍，平时在白皮猪娘那里挨过骂。壹趣妏敩
“去你的吧，那五大三粗的蛮婆娘，一个翻身不把你给压死！”
有人讥笑他，看别人怎样死也许是一份快乐。
“压死怕个啥嘛，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有人争先恐后，巴不得把死者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好回去了给人学一遍，也是一天的娱乐。
“你们是人不，人家老铁匠才被官府剁了脑壳，就惦记着他的蛮腰婆娘，活该让姚眼镜的人把你的狗脑壳先剁掉！”
还是有人生了怜悯之心，同情是这个世界的一剂良药，每个人都可以开出方子捡出药。
“让你跟刘大锤子一起死，猪脑壳让张屠夫摆到屠桌上卖！”
起码的良心，几乎每个人都会有，正义感随时可以激发。
“说过了，那死鬼不是老铁匠，老铁匠真的很壮实的，哪像一个饿死鬼叫花了呀！”
心怀善良，这人不愿意看到一个忠厚的手艺人横遭厄运，还是在跟官府较真。
“官爷，我看清楚了，那死鬼真的不是刘大锤子，你们砍了哪个的脑壳呀？”
“我看你脖子上生痒痒了吧，过来，鬼头大刀砍你的脑壳！”
官爷不耐烦了，这是对神圣尊严的侵犯。
后面的就把他往前头挤，巴不得官爷真会把这家伙推出来砍了脑壳，这可是一剧新鲜的戏。
说错话的赶紧缩头，身子往后挤，头也往后缩，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一个缩头乌龟。
“克他未必能看出，官爷，您的鬼头大刀风快风快的，未必能跑狗脑壳没有老铁匠的肥，给官爷做下酒菜！”
众人起哄，笑声不断，倒是把一脸严肃而凶神恶煞的了给逗乐了。
“官爷不吃猪脑壳肉，就吃你裤裆里的小玩意儿！”
有人火上浇油，好像真的能够看到官爷来一番就地取材。
“他那玩意儿比刘大锤子的嫩，够您喝一壶老酒！”
有人推波助澜，等着看一场更有意思的屠杀。
官爷不再跟人说笑，抽动那鬼头大刀，在人前舞动着，把这些试图走近死者的人一步下逼迫着往后退。
看够了热闹的人，交头接耳走开，跟那些赶过来看热闹的人迎面而过。
一伙人饱了眼福，另一部分人赶过来要饱眼福，出于好奇，出于同情，出于娱乐，出于感觉这世界的悲哀。
官差们敲打铜锣吆喝壹遍后，盗墓贼被剁了脑壳，丢在河滩上示众的消息很快传遍仙溪河的南岸和北岸。
石桥两端热闹起来。
船裁缝还睡在梦里，他的女人搂着他，像新婚时一样脱不了身子。
自从船裁缝从衙门的牢房里出来，鲜花娘子就担惊受怕地离不开自己的男人，好像人生的岁月快要走到尽头，阎王爷的催命符随时都会发到。
平安的日子是平淡无味的日子，却是弥足珍贵的日子。
鲜花娘子不再嫌弃自己这个走路像划船一样的残废男人，她觉得命运给予她的已经心满意足。
是隔壁油抹布的娘子敲打窗户告诉裁缝一家这件事情的，消息仍然是小徒弟传的。
油抹布的娘子敲打窗户的时候，她依偎在船裁缝的胸怀里不敢动弹。
官爷敲打着铜锣，吆喝着从裁缝铺子门前走过。
裁缝和鲜花娘子听到铜锣声从桥上传过来，那吆喝声没有听清楚。
听到官爷的铜锣声了，没有听清楚官爷的吆喝，好像喊叫着盗墓贼，果然听清楚了，两个人顿时在被窝里颤抖起来，船裁缝更是差点尿了床。
他们用被子蒙住了脑壳，妄想躲过这一场灾难。
于是，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小徒弟在卧房外告诉他俩，老铁匠刘大锤子被官爷砍了脑壳，丢在河滩上示众。
船裁缝和鲜花娘子听真切了，争先恐后尿出来一身的骚臭。
连日来过桥往衙门里走，铁匠铺娘子花费了不少。
吃食不算金贵，香腊肉加烟熏鱼是自家的陈货，老酒是那些主顾冲着老铁匠的手艺和人情送过来的。
每次过桥，她都得置办这些东西，孝敬那些官爷，好让他们不把自己的男人当死囚犯暴打。
要紧的还是希望那些吃食至少能够给刘大锤子尝一尝，使男人不至于活活饿死在牢房里。
这些，她是请教过了船裁缝和他那鲜花娘子的，人家比刘大锤子有见识，人家比他往牢房里先进一步。
只要不把刘大锤子在牢房里给活活打死了，让他像船裁缝一样活着一条小命出来，过了石桥，自己的男人还是一条汉子，凭着他的手艺，活出个人样。
这女人可是把肠子都悔青了，一来不应该心肠软了，为烧火棍烂头赊账，打制那一套家伙什，那该死的穷鬼到现在还没有露头，鬼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呢，命铁定是没有了的。
二来眼看到红皮老鼠被官府捉拿归案，船裁缝进了衙门牢房，牛屎饼饼也被官差从远处给逮捕了回到衙门，关了牢房，那蛇舌头撬杠惹下的祸，就像邻居家的茅草屋着了火，迟早要烧到自己这边来的。
她闹着要离开石桥，躲避那灾难，靠着一身蛮力气，靠着一门好手艺，天底下都可以活一条命。
可铁匠舍不得这鬼地方，舍不得那些欠着的工钱，于是就落到衙门牢房里了。
每一次过桥，蛮腰娘子的竹篮里都放了一个小红布包，那是孝敬知县大老爷的。
这是鲜花娘子教给她的秘密手段，姚眼镜眼睛小，味口大。
可是，三番五次的，她连姚眼镜的鬼影子都没有见到，自己男人的鬼影子也没有见到。
这跟鲜花娘子和船裁缝给她讲的可完全不一样啊！
铁匠铺娘子陷入了迷糊，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往衙门府第里跑，是不是应该继续送竹篮过桥，官爷们收了那竹篮里的吃食后会不会送给老铁匠吃。
更要命的是，每次送过去的红布包，官爷们会不会送到姚眼镜的手里，知县大老爷能够给自己男人开恩不。
女人睡不安稳，吃不下饭，只消得这么些时间，就瘦去了好几圈，不再像从前一样五大三粗了。
果然活脱的成了一个平凡的女人。
可是，河滩上发生的事，让她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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