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二章完璧归赵好艰难
华篾片没说话，感受到身上给压了一副担子，推辞不得，却也有点力不从心。
安师公没顾及华篾片的感受，叮嘱他说道：
“得安安稳稳的，不可马虎亡灵，我们已经愧对他了····”m.sxynkj.ċöm
华篾片会意，把那一副大金牙一左一右塞进嘴里，轻轻咬着了，纵身往土坑里面跳。
道木师已经完成挖掘，正跪在棺材档板前磕头，土坑里一股浓烈的香烛味道。
华篾片双手胡乱抓到土坑的边缘，身子往土坑里落。
黑暗之中，幸有道木师燃烧起来的香烛星火，一闪一熄的，倒是能够给他一点指引。
无奈那土坑里太过黑暗，尽管华篾片着实是就着土坑的边缘往下落的，左右为难，却还是一个不小心，一脚踏到了道木师的背上，将他砸了个嘴啃黄泥。
道木师哎哟叫了一声，嘴脸差点儿扑到燃烧着的香烛上。
华篾片慌里慌张，落下身子来，一个踉跄，头脸也刺到土坑的边缘上，必定是受了伤的，他却没有吱声。
道木师被华篾片不小心砸中，心里恨恨咒骂道：
“你个不小心的华篾片，是来抢死的吧，呆会儿就跟着亡灵去见阎王爷好了！”
这样咒骂了华篾片，道木师心里倒没有再计较。
待华篾片的腿脚从背上移开，道木师喘出一口粗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开始催促他：
“你个华篾片，跟棕刷子搞的什么鬼，怕是让无常鬼怪给收了去了，阎王老子上了你们的生死簿子，安师公帮着点了你们算了！”
华篾片不好意思跟道木师犟嘴，回复道：
“是师父····我·····”
道木师没等他把话说完，催促华篾片道：
“你不要再屎少屁多的，安师公不爽，着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就是了！”
道木师说着，就势拿起那蛇舌头撬杠，一个胳膊肘把华篾片挡开，跪到棺材档板前，开始动手脚。
这时候，有一团鬼火在近处升起来，华篾片借助那火光，恰好看到，亡者的棺材档板在道木师面前暴露无遗。
华篾片心领神会，尽量把身子贴到土坑的边缘上，嘴里赞叹着道木师：
“师伯，你好手段，动作快捷，···我是准备着来挖掘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这就有劳师伯了····粗活应该是我干的！”
道木师把点燃着了的香烛插进土坑边缘的黄土里，那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
道木师说：
“你先闪开就是了，待我开了千年老屋的脚档板，你再完成安师公安排的使命！”
这话说完，道木师嘴里念念有词。
燃烧着的香烛忽明忽暗，像初秋时稻田里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道木师不再哆嗦，操起那蛇舌头撬杠，身子往棺材板上靠了过去。
这一切在黑暗中进行，华篾片只是紧贴着土坑的边缘，没有动弹，也看不到他的动作。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道木师念念有词之间，也没有多费力气，蛇舌头撬杠插进那棺材档板，正好就着了他自己设计的机关。
华篾片听到吱呀一声响得清脆。
道木师把那棺材档板给撬开了。
一股冷风从棺材里头钻出来，像冰柱一样打到华篾片的身上，他打了一串冷战。
道木师全身一阵颤抖，没有在意华篾片的表现。
“富商巨贾，落叶归根，前番欠了你的，今儿个我师徒几人前来赎罪，物归原主，完璧归赵，但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失，阎王老子那里您老相安无事，下辈子还是荣华富贵！”
道木师念念有词罢，扯了一把华篾片的衣袖道：
“华篾片，你这就着了那大金牙，钻千年老屋里，跪倒在亡灵的身上，给我们赎罪，为亡灵平复所有的惊骇····但有手脚粗鲁之处，恳请原谅！”
华篾片跪爬过来，跪倒在棺材前，向亡灵磕头，他被道木师推着往里面靠紧，头磕在棺材板上，额头正好碰撞到了亡灵的一双装殓的布鞋。
华篾片胆战心惊。
华篾片也算是有过见识的人，这会儿倒没有惊惶失措。
道木师嘴里念叨着，转身把插在土坑边缘泥土里的香烛拔了出来，就着那星星点点，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红的弧线。
凭着这弧线，华篾片看到棺材里面黑乎乎的可怕。
亡灵脚上的布鞋黑面白底，带着七颗红星，那是他升天之后，能够腾云驾雾的利器。
一股冷风从棺材里头钻出来，如一极好冰棒，砸到华篾片的脸颊上，也钻进了他的脖子里，把他的前胸的后背都给挠了个透彻。
华篾片一身冰凉，像是在寒冬腊月被人扔进了冰河里。
华篾片打出一串尿战，底下那把戏竟然不听他的使唤，情不自禁地尿出一泡骚来。
道木师闻到华篾片身上发出来的骚臊味道，心里好笑，嘴里咒骂他道：
“嘴巴皮子当饭吃，临阵了就这一泡尿，还吹牛皮，一会儿狐狸精白皮猪娘，一会儿黑寡妇，背黑寡妇上乌鸦山那夜，跟棕刷子争着····打了倒桩？····”
嘴里咒骂着，道木师不肯放过华篾片，抬起腿来，往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华篾片要心里盘算着，嘴里却不肯让过了道木师，回复道：
“师伯尽说些没得用处的，你不是惦记着那黑寡妇的好吗？要说打倒桩的放在，我和棕刷子都不是狠角色，就你有那方面的能耐！”
华篾片这样跟道木师胡说八道，并不只是图嘴巴一时间痛快，也可以平复一下自己激动不已的心脏。
道木师和华篾片在土坑里面斗嘴，土坑上在贩安师公时断时续听了一半，心里咒骂他们道：
“都什么时候了，论辈分一老一少的，却没有个划算，这时光是用来耍嘴皮子的么？”
安师公就近从脚底下捡起一块黄土疙瘩，懒得往土坑里面看一眼，丢了进去。
那块黄土正好砸在道木师的头上。
道木师心领神会，不再耍嘴皮，催促华篾片道：
“快点趴着往千年老屋里头钻，误了时光的话，你就中vudh亡灵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就是了！”
那土块虽然直接砸到道木师的身上，破碎了的小土块也落到了华篾片的头上。
华篾片知道是安师公从土坑上面丢下来的，嘴里不好继续耍贫，壮起胆子要往棺材里头钻。
道木师燃烧着那香烛，嘴里恢复到念念有词。
华篾片的头颅才钻进棺材，道木师突然马他给拉扯了一下道：
“你个该死的鬼，主知道风风火火的，那宝物还在安师公胸怀里藏着呢？”
华篾片已经一左一右把大金牙握紧在手掌里，被道木师这一把拉扯，大惊小怪，回过头来，嘴里答复道：
“刚才师父已经给了我了！”
道木师把华篾片从棺材里往外面再扯一把。
华篾片只好用膝盖磨蹭着把半个身子从棺材里面缩出来。
道木师晃亮了他手里的香烛，照到华篾片的脸颊上。
华篾片伸出来一双手掌，就着道木师手里的亮光，张开了手掌，一左一右，整副金牙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道木师伸手从华篾片的左手掌里捡起下牙，往香烛的火光里照映，金光闪闪的，迷人眼睛。
道木师不马虎，这会儿倒是更细致，把那半副大金牙放进自己的嘴里，牙齿用了不止三分劲头，咀嚼了几下，感觉到不硌牙也沉甸甸的，心里放浪了一笑说：
“果然！···我还真怕龙爷动了手脚呢！”
华篾片看着道木师的脸颊，叹息道：
“可是多亏了独臂胡代诏帮忙了····师伯到底好手段···”
道木师不听华篾片吹捧自己，把这半副大金牙放回到他的掌心里，伸手去拿上牙。
华篾片随喜了道木师，手掌心里的半副大金牙落落大方。
道木师像刚才一样，把这半副大金牙捡起，对照着香烛的光亮细看了一遍，仍然放进自己的嘴里，一番咀嚼，确认是自己从汉正街那龙爷手里讨回来的不误，重新放到华篾片的手掌心里，沉吟了片刻道：
“多亏了龙爷不计较，我欠着独臂胡代诏的情份呢！”
说着，道木师把这半副大金牙放回到华篾片的手掌心里。
安师公在土坑上面再扔下来一块黄土。
华篾片把大金牙在手掌心里握牢靠了，跪伏下去，用膝盖和胳膊肘着力，头颅钻进棺材里，身子如蛇一般扭动着，向棺材里面进发。
道木师用燃烧着的香烛在华篾片的屁股后面划出来一道一道圆弧，嘴里念念有词。
土坑上面的安师公一边观看天色，一边向四周扫瞄，嘴里也是念念有词。
棕刷子接替了华篾片的职责，坐到那个坟堆上，隐忍着蚊子们的恶毒攻击，倒是把丁家老屋、石桥西头和仙溪河两岸一阵紧接着一阵的鸡鸣狗吠的得真切。
但愿时光过得慢一些，这一回能够物归原主，这一回能够完璧归赵！
棕刷子心里在为自己的三个同伙祈祷，为自己祈祷，也是为亡灵祈祷。
华篾片身子瘦小，平时上树也如松鼠一样溜快。
道木师在他身后划着香烛圆弧，嘴里念念有词，手脚齐下，踢他的瘦屁股，掐他的脚后跟。
只是三下五下，华篾片钻进了棺材。
一股冷气夹带着快要腐烂的尸体味道冲出来，不由分说，钻进了华篾片的鼻孔里。
华篾片屏住呼吸，却没有能够坚持住，当他不得已张开嘴巴大口呼吸时，那股浓烈的味道发直接钻进了他的肚子里。
华篾片好一阵恶心，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
道木师在棺材外面唠叨着：
“我给你照映着呢，就知道心急火燎，自己不掌个香烛进去？”
华篾片只往棺材里面钻进去小半个身子，将上半副大金牙放进嘴里咬住，折腾着把自己的右胳膊从棺材里面伸出来，接下了道木师送过来的香烛。
再来两下折腾，华篾片把那香烛伸进到棺材里，因为有了刚才那一阵子的透气，棺材里面倒是能够容纳这香烛的燃烧，星星点点的火光，把亡者给照映了个含含糊糊，隐隐约约。
华篾片嘴巴城咬着那金牙，算是一时堵住了来自胸腔和肚子里的恶心，他呼出一口粗气，吸进一口冷气，好像第了点精神，继续向棺材里面爬。
道木师在外面喊叫道：
“华篾片，你倒是要把那假的给掏出来呀····记住了没有···先下牙，再上牙，可别给弄反了！”
华篾片嘴里衔着半副大金牙，哪里能够答复道木师的啰里啰嗦，只好用他一双腿脚一边踢打着，身子一边继续往棺材里面钻，算是给予师伯的最好回答。
华篾片一双胳膊使出力气，外面的道木师把他往棺材里面推送。
亡者已经逝世多时，在黄土里面了埋葬了不少时日，冷如一块坚冰，华篾片趴在那上面，如同在冰雪里爬行，一身透彻冰凉。
香烛虽然燃烧，却只有那么一点儿星星的亮光，棺材里面空气如此稀薄，华篾片快要窒息。
道木师不乏这方面的经验，伸手将华篾片身上的衣裤扯动，推动他给自己留出一些空隙，好让外面的空气能够往棺材里面流通。
总奈华篾片的身子瘦小，经道木师这一番折腾，他把棺材里面留了来一个气道，这让他没有突然窒息。
但是，爬进棺材一半，华篾片就有些受不了了，他感觉到很憋气，好像人到了快要死去的边缘。
华篾片想退出来，道木师却在他的后面使劲。
华篾片只好歇息下来，他拼出自己的性命，大口呼吸，努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
歇息了片刻，华篾片继续往棺材里面钻。
道木师踢他的屁股，掐他的脚腕和小腿。
华篾片时不时尖声叫唤出来，那腿脚折腾着想躲避道木师的折磨。
这倒是让道木师放下心来，他至少可以凭着这会儿的感觉来断定华篾片没有断气。
道木师手里的香烛划着圆弧，嘴里念念有词。
安师公跪在土坑边沿，燃烧着香烛，嘴里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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