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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竹板公鸡和桐籽壳壳

  竹板公鸡咒骂着桐籽壳壳:

  “这死鬼通宵不着家,莫不是上狐狸精那里寻欢去了?一条野狗!可别让少东家逮个正着!”

  竹板公鸡一边咒骂着桐籽壳壳,一边拄着那根木棍,来到后院的厨房,挑起那一担杉树枝打制的水桶,一摇一摆,像划船似地望着弥勒佛的大肚皮底下走了。

  此时天开始晃亮,从弥勒佛的尊容和大肚皮上飘下来的浓雾,在山脚下堆积,那口承传千年的老泉井恰好也冒出团团水汽,让那一片烟雾笼罩的,像人间仙境。

  神仙般的雾气把竹板公鸡笼罩着,他也一时成了一个仙人。

  桐籽壳壳紧连滚带爬往弥勒佛的大肚皮底下逃奔,屡次摔倒,摔倒了又爬起来。

  实际上,他是跟着竹板公鸡的后面,逃回到丁家老屋的。

  进了丁家老屋的后院,他依然魂飞魄散。

  这时候,竹板公鸡才出屋不久。

  幸好,丁家老屋丁家三老爷的后人是一伙懒虫,不睡到日上三杆决不肯醒来。

  仿佛这就是他们家的富贵之所以由来已久和将要源远流长的独家秘笈。

  桐籽壳壳没有顾及他的同伴,那穷鬼活该受罪。

  话得说回来,哪个穷鬼不得活受罪?难道是富人活该受罪吗?人世间没有那样的天理。

  天理也难容呀!

  桐籽壳壳悔不该向他露了口风,这个只要命不要脸的死鬼,非得要跟上他去发那横财,以满足他一辈子的唯一愿望。

  当然,他的愿望是隐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里。

  这不是源于一辈子的聪明,而是他生来就有的自卑。

  如果一个人把只能属于自己的愿望坦露给外人,必定要招来一场笑话,一顿嘲弄,甚至成为贻笑大方的把柄。

  人们习惯于看别人的笑话,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个笑话。

  也许,人生就是一个笑话,只是自己不以为是而已。

  那背时鬼在桐籽壳壳面前又是磕头又是服小的,口口声声喊他舅爷爷。

  这是一丈八尺长的竹杆也打不着的。

  桐籽壳壳跟他非亲非故,况且年纪也相差无几。

  穷人只有放低了自己的尊严,才配跟富人套近乎。

  在他的眼里,桐籽壳壳就是一个富人。

  因为他实在是太穷了。

  因为太穷就会见人矮三尺,这是常理。

  一个人通共也才几尺呢?

  见人就矮下去三尺,那就得匍匐在地上舔人家的脚趾,吸吮人家吐在地上的唾沫口水。

  桐籽壳壳也是这样一个人。

  可他在别人面前装了一回大富贵。

  这让他扬眉吐气,趾高气扬,忘乎所以。

  桐籽壳壳就在他的三磕三拜后答应了他,让他跟着自己,追随一个高贵的朋友,饱一回眼福,当一回富人。

  现在,这家伙跟着自己上当受骗,让鬼头大刀他们给耍了,差点儿丢了性命。

  耍了也活该,耍死都活该,谁让他是一个死穷鬼呢!

  桐籽壳壳一身泥一身土,一身臭汗能够熏死老狗黄牛。

  桐籽壳壳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到仙溪河的对岸,也就是石桥那边衙门前的一个好处,跟着官差衙役凑热闹,深更半夜的时候,玩一场牌局。

  那可是惊险又刺激人的地方。

  桐籽壳壳一向手气不好,几乎是逢赌必输。

  这就要了他的命了!

  他一个当家丁做长工的,吃喝住穿都是在东家解决,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一穷二白的,哪里来家世在赌场上跟别人拼高低呢?

  桐籽壳壳时刻想着要摆脱困境。

  要摆脱困境当然就是把赌场上输掉的再从赌场上赢回来。

  这当然是神话,也一定是个笑话。

  简而言之,桐字壳壳就沦为盗墓贼了。

  晨光中,桐籽壳壳一身布条儿绕着,跟讨饭的叫花子相比,也没有什么两样。

  这副模样,要是让东家给看到了,那一定会生气的。

  丁家三少爷吝啬,却还是喜欢在乡里乡亲间讲究脸面的。

  他不愿意让外人说他虐待刻薄了下人。

  无论是吃饭还是穿衣,总得比普通的穷人要好许多。

  东家忌讳外人说他们为富不仁。

  还好,托菩萨保佑,东家沉睡在美好的梦境里,时光对于他们这样的有钱人来讲,是可早也可以晚的。

  桐籽壳壳的脸也像竹板公鸡一样被弥勒佛大肚子上的荆棘给划出了道子,只要人的眼睛不瞎,就能从他的脸颊上看出是钻了荆棘和刺蓬受的伤。

  好在那时候玻璃镜子还只是一个洋玩意儿,在石桥这样的穷乡僻壤商有人听说过,更没有人见识过。

  而铜镜那宝物,石桥就没有几个人拥有。

  前面说过,知县大老爷姚眼镜的女人有,那可是大桥西边唯一的一家。

  大桥东头船裁缝的鲜花娘子也有一面,这也是桥东头唯一的一家。

  这两个铜镜是家喻户晓的,其它的还有没有,没有人知道。

  桐籽壳壳一个当家丁做长工的,是断断不会有那种奢侈品的。

  才进到院子里,桐籽壳壳还是惊魂未定,他甚至指望着见到自己的老搭档竹板公鸡。你可以想像他是多么的愚蠢而缺少帮人做事的智慧。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魂魄安定下来。

  魂魄安定下来的桐籽壳壳倒吸一口冷气。

  四下里张望,幸亏没有听到竹板公鸡的声音。

  这个可爱的老长工这会儿一定是挑水或者是放牛去了。

  是的,丁家三老爷历来不吃吃打屁水,丁家三少爷也是如此。

  丁家三少爷已经一把年纪了,也应该叫他丁家三老爷了。

  丁家三老爷已经于前一段时间作古升天当神仙去了。

  丁家三少爷也是一把年纪,自然而然,大家应该称呼他叫丁家三老爷了。

  可丁家三少爷遵守自己的规矩,仍然让大家叫他丁家三少爷。

  桐籽壳壳和竹板公鸡这样的下人当然对他唯命是从。

  竹板公鸡挑水放牛耕田都是一把好手,在石桥的长工中,算得上一个狠角色。

  他是狠在做事勤快,忠厚老实。

  好的东家都指望有这么一个老长工。

  丁家三老爷家里自然是待见他的,也对他宽厚。

  说这些是浪费桐籽壳壳的时间,他慌里慌张地在自己的裤裆处摸索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太过鲁莽,脸一下涨红,心跳加快。

  他进屋的第一件事你应该猜想到了的。

  桐籽壳壳在院子里左顾右盼,张望了一会儿,进了屋,先是谨慎地关好门,脱臭汗熏天的裤子,从裤裆的一个补丁里掏出来一样好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把那东西往自己的嘴里放,用牙齿咬了咬。

  他咬的时候不敢用劲,就怕把那个东西人咬碎了。

  那可是无法挽回的损失了!

  好的,这东西沾牙却不硌牙齿,是真正的硬货。

  蔡家七老爷真是富有啊,临死了,到棺材里还在手指是套着这么大个金板指,真是可惜死了。

  这富贵人真的是愚蠢,到阎王老子那里报到非要带这些金器什么的,是天大的浪费不是吗?

  桐籽壳壳手里捧着那宝物,欢天喜地,在破旧的屋子里手舞足蹈起来。

  他还有点不放心,双手捧着七老爷手上捋下来的东西,近到窗户前,借着外面射虾米的晨光,再看一个究竟。

  晨光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照在他的掌心里,那个希罕的宝物在他的手心里闪闪发光。

  桐籽壳壳突然记起刚才因为慌张的缘故,是不是没有把门关死插紧。

  惮以一阵慌张,赶紧走到门边,将门重新关一遍,又再一次插紧,才放下心来,吁出一口粗气,又回到窗户前,侧耳在窗户前聆听,往外面张望。

  “贼一样的竹板公鸡,这会儿老老实实挑水去了,他活该受穷吃苦,哪里有我桐籽壳壳的胆量和气魄?”m.sxynkj.ċöm

  桐籽壳壳得意洋洋起来,有点儿目空一切。

  当然不会把竹板公鸡放在眼睛里了。

  虽然他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最可信任的兄弟。

  桐籽壳壳得把这宝物收藏起来。

  这让他有点犯难。

  一个当家丁做长工的,一无所有,连墙壁上的尘土也是东家,有了这宝物,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收藏。www.sxynkj.ċöm

  没有上山之前的那几个晚上,桐籽壳壳是睡不好觉的。

  那憧憬着怎么产跟上那些大佬到弥勒佛的磊肚皮上大捞一笔发横财。

  凭着他的想像,岂止是弄这么个板指呢?应该是金元宝、银元、····等等···应有尽有。

  蔡家七老爷收殓的时候,桐籽壳壳没有亲眼看到,他听别人传是神乎其神。

  当然,那些消息来自于船裁缝的小徒弟,还有那个不要股份制叫花子大卦佬牛屎饼饼。

  那些人有机会亲眼目睹七老爷怎样装殓,或者要亲自为亡者装殓。

  为亡者装殓,是一些职业人的职责。

  他们熟练而受人信任。

  只是,孝家是一定会始终如一站一旁边监督的。

  当然,他们不会叫监督,那样就会让装殓的人产生厌恶。

  一个人被别人当面不信任,就会失信于人,这可是比要命还要命。

  蔡家七老爷的家的主事和亲人都百般信任船裁缝这个角色。

  桐籽壳壳会对七老爷那些装殓垂涎欲滴,却也只好醉生梦死。

  桐籽壳壳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在屋了里急得团团打转。

  终于,他下手把那宝物收藏到了一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地方。

  这地方,我也只能为他保密,这是他人生得到的第一笔财产。

  这对于他是要命的重要。

  在屋子里折腾了许久,他总算是气定神闲了。

  这让他有一种满足,让他自鸣得意。

  更换好了衣衫,桐籽壳壳蹑手蹑脚来到竹板公鸡睡觉的地方。那条被他们两个人喂熟了的看家狗在他跟前摇头晃脑。

  这是他人生的一个好伙伴,他相信自己也活得像一条狗一样,只有向人摇头摆尾,才可以不被活活饿死。

  桐籽壳壳要到牛棚里探个究竟,狗日的竹板公鸡今天是怎么啦?他进院子这么久,竟然没有一点响动。

  若是在平时,他起得很早,挑关那一担水桶出屋,总会在后院里多走几步,到他的窗户有探头探脑,咒骂他两句,或者吹一个口哨,反正就是要把他从一个美美梦中吵醒来。

  尽管他对这个仁慈的老兄心怀感激,那会儿一定是咬牙切齿地痛恨。

  来到牛圈前,那些熟稔的老耕牛老远看见了他,热情表示欢迎,发出一阵阵的呻唤。

  桐籽壳壳懒得理睬它们。

  若是平时,他会把这些老东西放出来,拿一根竹杆赶着他们上山去吃草。

  放牛这事多是竹板公鸡的活路,桐籽壳壳也得帮忙,这是东家关照过的。

  桐籽壳壳比竹板公鸡会偷懒,他自以为是灵活一些,没有竹板公鸡死板,一窍不通的,只会当牛做马。

  竹板公鸡睡在老耕牛的隔壁,这是平时用来堆放干草的地方。

  这在夏天当然憋屈,而在冬天则成了天堂。

  竹板公鸡肉皮厚,那些可以咬死牛的蚊子几乎奈何他不得。

  这是竹板公鸡特异功能。

  他的特异功能是当牛做马不知疲倦干活儿磨砺出来的。

  桐籽壳壳先是在门口大声喊叫着这位老兄的名字,也就是这个家喻户晓的绰号。

  竹板公鸡没有名字,或者他真有一个好的名字,因为一直没有人叫起的缘故,人们早就忘记了。

  甚至他自己也会彻底忘记的。

  人们只知道他叫竹板公鸡。

  是的,他就是竹板公鸡。

  没有人回应,他就推门进去。

  里面没有人。

  桐籽壳壳大声吆喝着竹板公鸡的名字。

  他不审没有听到竹板公鸡的回应。

  桐籽壳壳心里生了疑问,没有再吆喝他,自顾着回了后院的偏房。

  不一会,竹板公鸡挑着泉水回来了,依然像平常一样,前面的一桶是供东家主人烧茶水喝和用于煮饭,后面那一桶给老耕牛上水。

  这一担水不够用,就得再去挑一担回来。

  这第二担泉水前面的一桶供洗菜之用,后面的一桶依然只用来给老耕牛上水。

  丁家人不吃打屁水,这个传统不能丢。

  丁家的老耕牛才会吃打屁水。

  老耕牛吃了打屁水,能够添肥添膘。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剥鬼皮更新,第091章 竹板公鸡和桐籽壳壳免费阅读。https://www.sxynk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