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安师公和亡灵遇险
别把安师公他和那支赶尸的队伍给忘记了。
说到他的赶尸队伍,那天日宿铜锣湾,安师公陪伴着亡灵作一番小憩。
这在赶尸的路途上再平常不过,为的是养精蓄锐,为夜间的赶尸活儿积攒一些力气。
华篾片和棕刷子,虽然也跟着安师公一路辛苦劳累,在消除了一些疲劳后,就不自在起来。
他们找着一个空闲,私底下偷着从客栈后门溜出,到大街上作一番考察,返回到客栈来,竟然不见安师公,也不见了亡灵。
这可让他们惊骇不已。
等到道木师和带路人回来,棕刷子和华篾片总算安下魂魄。
道木师把客栈老板和老板娘子从昏迷中救醒来,探到一些情况,猜想是一群窃贼作恶。
道木师先是放下心来,因为安师公不至于丧命,而那亡灵也跟着他走了,这死活的两个,应该是能够找回来的。
于是,道木师、华篾片、棕刷子、带路人就窝在客栈里歇息。
那客栈的老板及老板娘先是对道木师一番感激,又一番佩服。
剩下的就是愧疚了。
他们着急要帮着道木师把安师公和亡灵找回来。
这可是店家的本分了。
却说安师公那会儿正陪伴着亡灵打一个盹,正在梦境里跟仙人游玩呢,神不知鬼不觉,迷迷糊糊。
一个小盹醒来,安师公睁开眼睛,感觉有什么异样,用手掌搓了搓眼睛,看见亡灵躺在一副凉床上,默默无闻,就放下心来,伸了一个懒腰,打出一串呵欠。
他没起身,摸索着知道,自己躺在一个木板床上,屋顶上的简陋远不是铜锣湾客栈那般讲究。
看一眼窗户,光线虽然跟平地里有一些差别,他却可以估摸着已经是巳时过头。
这从他自身的生活节律就可以掐算。
用不着掐算,是自己切身感受出来。
这是一个江湖人起码的功夫。
安师公感觉到有些异样,用鼻子闻吸着屋子里的空气。
沉吟间,他皱了皱眉头,心里叫出一声不好。
听到开门的声音,安师公坐了起来。
“打扰神爷了,打扰神爷了!”
进屋的人对安师公客气,双手抱拳,向还坐在床铺上的安师公鞠躬。
安师公不知所以,急忙下床,惊慌中还礼道:
“何扰之有,何扰之有!”
说话间,安师公已经感受到气氛的不对,人的神志也清醒过来。
知道是来者不善。
他觉得屋子里亮堂了许多。
他没有去看来人的嘴脸。
至于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他还是掉在粥桶里,一脑壳糊涂。
安师公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稍有清醒,突然起了回忆,恍然大悟。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躺在凉床上的亡灵,这家伙被头巾蒙着脑壳,像是在做一场大梦。
这就让他更是放心下来,只要亡灵跟他在一起,他到哪里是无所谓的,什么地方也并不重要。
江湖讲究的是不辱使命。
这会儿,屋子里亮堂一些了,这是安师公睁开眼睛许久的缘故。
他看见这来人一领青色的方巾裹头,着一身青麻色大布衣裳,长得清瘦,脸颊上有点红润,不是什么浓眉大眼。
窃贼鼠辈,定是靠着不正经事业讨生活的人。
安师公心里下了结论。
他心里暗想道:这回可是遇到难题了!
“神爷莫怪,我是独臂胡代诏,在这铜锣山一带聚集了些兄弟,不干打家劫舍的勾当,悄悄地做一些借富济贫的事由。”壹趣妏敩
这人甩了甩衣袖,在安师公面前亮出半个右臂。
“哦····”
安师公心里一顿,这回可是遇到鬼了!。
“你这···亡灵···我是赶尸的队伍呀?”
安师公向独臂胡代诏施了礼,一脸狐疑。
“先请神爷吃午饭吧,打扰神爷了,打扰神爷了!”
独臂胡代诏一脸羞愧,毕恭毕敬。
屋子里更是亮堂,安师公心里也敞亮了些。
安师公有意跟着这独臂胡代诏出门,肚子里在闹嘀咕呢。
独臂胡代诏引领安师公出屋。
安师公牵挂他的亡灵,眼睛落在亡灵的身上,脚步不肯动。
“神爷您放心,我们对亡灵恭敬有加,不敢造次,这门口有人看守着呢。”
安师公听到这话,准备挪步。
这时有人进屋,向独臂胡代诏道:
“代诏师傅,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客人上桌。”
独臂胡代诏冲安师公说道:
“神爷,吃饭要紧的,您老一定是饿着了,这早就过了午饭的时辰呀,神仙也不能饿着肚子活命吧?”
说着话,独臂胡代诏伸出那半只胳膊,往安师公背上捅了捅以表达友好。
安师公随喜胡代诏出屋,胡代诏那同伙在门口迎接着他。
这让安师公感受到平常在丧家做法事时的热情和尊重。
安师公平常听说过独臂胡代诏的,这人身有残疾,走村串户,为人剃头谋生,手艺不错,人也勤快,待人并不刻薄,名声在外。
他只当是个传说,他们没有想过真有这人,而且今天就在自己眼前。
他更想不到的是,一个手艺人,凭借自己一身技艺在江湖混日子,吃喝不发愁,竟然会做出这不适合的勾当。
足见这社会上,往往名不符实的多。
这就像他自己,一个道场先生,还领导了一伙赶尸匠,正当职业,还兼有事业,生活应该风生水起,也受到人尊敬。
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私底下还是要做一些不为人知的生涯,只怕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吧?
安师公虽然饥饿,却因为无故的被这独臂胡代诏请到山寨里来,心中藏着怒气,跟着这代诏才挪动几步,就停顿下来。
“代诏师傅,你我萍水相逢,各人做着各人的手艺,为了讨一口饭吃,怎么着我这就冲撞了您,要连及这亡灵到山上来,什么道理?”
安师公说话有点带刺,也可以说是怒气不息。
这倒是独臂胡代诏料想到了的,他不敢作下面的回答,只是催促着安师公吃饭。
安师公就这样被胡代诏的人拉拉扯扯地到了堂屋。
先不看这堂屋怎样气派或者简陋,只这樟树木头的桌面上,摆着几个大碗,也可以说是大盆,里面盛装着一只整个的鸡公,一条整个鲤鱼,一大碗块头有巴掌大的腊肉。
陶瓷的酒碗,新鲜的竹筷,松木板凳已经侍候在前。
两个精壮男子,头上裹着布巾,穿着带有补丁的粗布衣衫,一齐向师公露着笑脸。
安师公闻到了酒菜的香气。
安师公一身疲劳,心里窝火,却对酒菜动了念头。
独臂胡代诏趁机用他那只胳膊捅着安师公,请他入座吃饭喝酒。
安师公拿起筷子,先是看到只泛着黄油的竹板公鸡。
这玩意儿跟丁家三老爷家的竹板公鸡一样,黄汵汵的冒着油。
香味扑鼻而来。
安师公身体单薄,肚子里没有藏着什么油水,经过这番劳累,肚子里早就向他提出了抗议。
但是,做为一个江湖人,他无故的受人家的请吃,自然是不合适的。
于是,安师公有了犹豫,人站在桌子边,却不肯入座。
那煮熟的竹板公鸡的香气味道沁人心脾。
安师公朝独臂代诏说:
“代诏师傅,我无功不受禄,哪里有这样的口福?”
独臂胡代诏一脸堆笑,还是用半个右臂捅了捅安师公的后背,不无谦恭地说道:
“神爷您这是过虑了,代诏早就闻听您的大名,想要拜您为师,今天是天遂人愿,是我胡代诏和诸位兄弟有幸了!”
安师公没有认真看独臂胡代诏的脸,回复道:
“我安师公在江湖行乞,是靠着朋友赏一点剩饭剩菜来填饱肚子,却不曾死乞白赖,这样会破了规矩,还望代诏方便则个?”
说完这话,安师公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的代诏师傅,他想知道,他这药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样的药。
“神爷,不瞒您说,我这帮兄弟们早就羡慕您师公的大名,想拜您为师傅,学做赶尸匠。当然不在江湖跟您老人家抢饭碗,若是承揽到这般的业务,也必定先孝敬您,也好多一条讨生活的路径?”
安师公听清了独臂胡代诏的话,心里暗暗一惊:一个作代诏师傅的,走街串巷,四村八里,给人家剃头,讨吃讨喝,还可以收到铜钱,看起来是好的手艺营生,怎么会羡慕这一帮赶尸体的呢?
这赶尸匠可不是人干的活呀,这才一点儿路程,您是看到了的。
安师公不相信铁臂胡代诏是跟他讲真话,他怀疑人家一定是另有做法。
安师公当赶尸头儿可长时间了,对方面有经验可取。
安师公把目光从独臂胡代诏脸颊上移开,落到堂上另外两个人物的脸面上,捕风捉影,想从他们的表情中找到心中一个疑问的答案。
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他微笑,分明是在讨好。
基中有副黑脸,带着几分煞气,却是笑得有几分勉强,扫一眼他便看出,他在皮笑肉不笑。
“这赶尸活可不是什么好的差使,若是有得生路,何必跟一个亡灵闯荡江湖,如此这般的险恶,远比不得你代诏师傅,凭这般跟活人做生意,是前世修来的福报。”
安师公收回来目光,他开始不安起来。
“大哥想学您起动亡灵的法术,这可是江湖上高人一等的神技,天底下就您这一独份。”
这话是那个黑脸汉子说出来的,他嗓门大,声音躁,一定是个粗人出身。
安师公中意自己的猜测。
他在江湖从来没有过显山露水,却被人树为神人,真是意想不到。
人怕出名猪怕壮呀,往后的日子怎么平安过呢。
要紧的是现在这关,怎么脱身得了。
安师公开始避重就轻,他不想跟谁纠缠这件事。
“兄弟们,赶尸匠这活计,可是在鬼神面前乞讨一口饭吃,千难万险的,命中注定受苦受难的!”
安师公讲的是内心实在话,却私底下盘算着怎么脱身。
独臂胡代诏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他费尽心机逮着了这样一个机会,今天是不可难放过的。
没容安师公再作推辞,独臂胡代诏突然扑通一专用跪在了安师公的膝下,那头往麻石要上磕得嘭嘭直响。
胡代诏的手下没有犹豫,紧跟着老大跪倒,脑壳往脚底下的麻石上砸,也是嘭嘭嘭嘭的响。
安师公一向行走在人世跟鬼界之间,讲究的是仁义和善良,见到这个场面,不禁心里发毛,用不着思量,俯下身子,想扶独臂胡代诏起来。
还有他的弟兄们。
那独臂胡代诏是早就计谋好了的,做出这般事体,图的是谋取这神人的同情,好讨到赶尸的技艺,在生路上多出一条讨吃喝的道道来,眼看这瘦猴中了计策,心中暗喜,并不理睬安师公的劝说,倒是更加急切地磕头。
他的几个兄弟也学他的模样,把头往麻石板上狠磕,越磕越是急切,越磕声音越响亮。
安师公说道:“你们这般,我也无法,我是断断不会带你们当什么赶尸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躬着身体,试图把独臂胡代诏给拉起来。
他这薄弱身子,跟个瘦猴似的,平时连把灯草都抱不起,哪里能够把个彪形大汉从地上拉扯起来。
独臂胡代诏的兄弟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嘴里跟着老大叫唤道:
“恳请神人恩赐,恳请神人恩赐!”
安师公吸了一口冷气,心里怪罪自己道:
“这下招了大是非了,如何是好啊!”
独臂胡代诏磕够了响头,仰起脸来,依然跪着身子,双手抱住了安师公的双腿,大声叫喊着“神人”。
安师公看见他的脸颊上竟然淌着鲜血,那额头分明破了皮。
安师公大为惊骇,心里喊道:这可了得,这可了得!
“你们何必这样做呢,真的不值得呀,做赶尸匠就当是半个鬼呢!”
说出这话,安师公眼泪直流,那泪珠直接滴落到独臂胡代诏的脸颊上。
这对于安师公这个行走在阴间与阳世的道场先生来说,是头一次碰到的离奇事情。
独臂胡代诏依然抱着他的双腿不放,生怕他会从眼皮底下飞走。
安师公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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