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拔腿就向走廊尽头追过去,走廊的尽头是步梯,我站在楼梯口扶着栏杆朝下望,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原来是她。
在一楼大厅,我气喘吁吁的追上了段一柠。
“段一柠,谢谢你。”
段一柠停在了原地,明显看到她的肩膀在颤抖。过了好久,她终于转过身来一把抱住了我。
她的泪水打湿了我肩膀,嘴里还不断喃喃的嗔怪我:
“寒煜,你这个傻子,为了几十万手术费就要把自己的肾割了...”
我百感交集的摸着她的头,安慰道:
“好了,别哭了。这不是还没割就被你给救了吗。”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我:
“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赶走我。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真的就把肾给割了。”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纠正道:
“好...是我不对,不该赶你。那叫捐肾,不叫割肾好吗。”
听到我的道歉,段一柠显得更委屈了,哭得更是梨花带雨的。
这时大厅里好多人都在看着我们,眼神还充满了同情,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可是在省肾病专科的大厅,别人看到段一柠哭的稀里哗啦的,弄不好还以为我们家出了什么事情,难怪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我赶紧搂着段一柠出了大厅,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好了,姑奶奶,你就别哭了,看给委屈的。”
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又是好一顿安慰之后,总算止住了眼泪。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告诉你我爸生病的事情。”
“我可不像你那么没良心,我是打算去你老家那边看看阿姨的。”
“结果到了家门口等了好久才发现家里没有人,我是向邻居打听到他们在省医院来了,都怪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出个声。”
说完又狠狠的甩了我一个白眼,还好我妈平时都会拿自己种的一些蔬菜瓜果来送给邻居,邻里关系还算融洽。
我对段一柠充满了感激,毕竟50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关键时刻解救了我,更是解救了我们一家。
想起我之前对她那么冷淡,心里多少有点惭愧。
当我了解到三年前她也是被人欺负,迫不得已才跟我分手,心里对她的怨早就没有了,只有心疼。
“段一柠,大恩不言谢,以后我会把钱尽快还给你的。”
段一柠用玩味的表情看着我,“扑哧”一下又笑出了声:
“看你那傻样,还以为你要跟我结拜呢。”
“刚开始,我还怕你不肯接受,还不敢露面,现在我就放心了。”
段一柠说这话的时候,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还真让人有点心疼。
“生命和面子,孰重孰轻,我还是能分清楚的,不至于那么迂腐。”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配型失败了,我还是不会接受她的50万。
当我妈看到段一柠的时候,脸上一扫往日的阴霾,拉着她的手,笑的合不拢嘴。
“丫头,路上累了吧,饿了吧,一会晚上让寒煜带我们出去吃顿好的。”
我妈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看向我,催婚的气息迎面而来,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直没有机会向我妈求证我的身世,出去吃饭也许是个机会。
一会吃完饭找个借口把段一柠支开,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感觉令人窒息,活到二十多岁,竟然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晚上七点的时候,护士小姐取走了今天最后一个吊瓶。
我妈俯下身去,一边轻握着我爸的手一边在他耳边温柔的交代:
“老寒,我跟孩子们出去吃个饭,你乖乖的休息啊,一会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我爸则是握紧了我妈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多么恩爱的一对老夫妻,差点把段一柠看哭了,满怀心事的我却看得心里非常不得劲。sxynkj.ċöm
我们来到了一家中档的中餐厅,看的出来我妈真的很喜欢段一柠,一向节俭的她竟然专挑贵的点,生怕慢待了这位未来“儿媳妇”。
面对这么多的美食,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心里直盘算着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支开段一柠。
这顿晚饭终于吃完了,太煎熬了。我接过我妈手上的饭盒,不由分说往段一柠手上一塞:
“段一柠,我和我妈去买点洗漱用品,你能不能先回医院照看一下我爸。”
“啊,对。看我这记性,忘买了。儿子你和一柠去买吧,我回去照顾你爸。”
说着就要去拿段一柠手上的饭盒,我眼看机会又要错过,着急的一把伸手按住我妈的手,冷冷的说出了实话:
“妈,我有事要问你,我爸到底是谁?”
果然我妈脸上大惊失色,段一柠一看状况不对,乖巧的说了一句:
“你们聊,我去医院照看叔叔。”就急急忙忙捧着饭盒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我妈的脸色已经缓和了很多,但还是躲避着我的眼睛。
“你这孩子发什么疯,你爸不就躺在医院的床上吗?”
“妈,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我从小就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连个亲戚都没有,为什么寒建军要抛弃我们。”
“要不是我去找医生去做捐肾配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
我抓着我妈的双臂,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害一齐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滴,说完这些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妈无比震惊的看着悲痛欲绝的我,再也崩不住了,和我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抱头痛哭。
过了好一会,我妈拉着我的手一起靠在街边的大树坐下来,终于她开口了:
“儿子,寒建军的确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那个时候,我才18岁。一直忍受着家里的虐待和毒打,每天在生产队下工又去厂里做到半夜,回家不是挨打就是挨骂,第二天一清早起来做全家人的饭,洗完全家人的衣服,又去上工,365天都是一样。”
“有一天晚上,我实在害怕回家,就街上瞎逛,遇到了几个流氓,是你亲生父亲救了我。”
“我就再也没回过家,他带着我到处跑,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有了你,我特别害怕,我才18岁啊。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会被人戳破脊梁骨的。”
“怀孕以后,我才发现你的亲生父亲根本就是个骗子,他说去广东挣钱回来就跟我结婚,结果半年过去了,他连一封信都没给我写过。”
“我不敢回家,也没有地方会要一个怀孕七八个月的女人做事,我很绝望,很害怕,我想到了跳河,但我不敢在老家附近跳河,我怕我死后尸体被人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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