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楼大厅人满为患,半个渝州城的文人雅士、富商官宦都齐聚于此。
稍有地位的还能得了一处厢房,而稍逊些的则都挤在大厅,再不济的还得七八个人拼在一张桌子前。
大家的心思也都没放在寻花问柳上,连敷衍的闲聊都显得无精打采,全都朝那方空台望去,等待秦淮八艳的秦大家出阁亮相。
“秦大家来了。”
忽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顿然引起了一阵骚乱。
嘭!嘭!嘭!
深绿色衣裳的龟公排成两排,敲响金锣传出嘹亮的刺耳声音,紧接着便是老鸨站在台上,用尽力气的大声呼喊。
“各位静一静,多蒙各位照顾本店生意,我代表百花楼在此谢谢各位了。”
“李妈妈,少说这混账话,我们可不想看见你这张老脸,大家都是为了秦大家来的。”
“对啊,快叫秦大家出场,我们都想一睹钟鼓花城呢。”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秦大家正在阁楼妆点,不需一时片刻便能与诸位见面了。”
李老鸨擦了擦冷汗,她也是久经风月场的老油条了,可面对这人声鼎沸的场面,还是有些把持不住。
不时看向四层的一处阁楼,急迫想要看到那一抹身影打开门窗。
“李妈妈,别戏弄我等,我们都等两个时辰了。”
“是极,是极,秦大家若是还不出来,别说我等刁难于你。”
“快了,快了。”
李老鸨满脸应承,今天来的都是渝州城的达官显贵,稍稍用些手段,便能叫她这家小店开不下去。
就当李老鸨左支右拙招架不住时,四名身着石榴裙的婢女,手持红布从台下款款走来。
朝天空一洒,一片大红绸缎腾云而起,遮盖了楼厅的中央,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红绸千层万层间盘旋转动,好似晚霞红云滚滚,又似一片红尘涛涛,隔着一层层红纱间,无数粉色的花瓣从半空纷纷飘落,像是下了一场花雨。
在那场花瓣雨中,一道窈窕、纤细倩影从高空飞落,生生立于红绸,莲足轻轻一点,便在半空中跃起,腾挪婉转间,腰肢似乎盈盈可握。
在场所有的目光都汇聚于此,见到美人的身姿后,便更想一睹美人芳容。
但隔着多层红纱,如同雾里看花般看不真切,只觉得此人好似从云雾中来似的。
忽然,美人双袖间飞出两条水袖,在半空中极其曼妙的飞舞着,身着的朱红流云痕纱裙所点缀的花纹、锦绣,连同腰间的玉佩、香囊都随着她的身影洒洒飞起,发出玉珠落盘的叮咚声。
隔着三四秒,随着一帘红纱的落地,她才缓缓落下,一股淡淡的麝香味便弥散开来。
众人这才看的真切,只见这位秦大家身着朱红流云痕纱裙,面带红纱遮住脸颊,几捋黑发在头顶挽成发髻,再用一只花钿云纹合金钗别在其中。
鬓角两缕发丝垂下,她抬起面庞,露出一对丹凤眼,亮如星辰、清如山涧,像是有了什么魔力似的,只是扫了一眼,便叫无数男人魂不守舍。
“秦大家看我了。她看我了!”
“她看的明明是我才对!”壹趣妏敩
“不可能,明明是我和秦大家一见钟情,我这就准备三书六礼,我要迎娶秦大家过门。”
台下议论纷纷,无数文人雅士被这一眼勾的魂不守舍,当众闹出了笑话。
秦大家颔首一笑,脚尖轻点在花鼓中,脚步轻快,犹如惊鸿,发出一阵顿挫有致的鼓点声。
舞姿曼妙间,就是三寸金莲赵飞燕也不过如此。
鼓声顿挫中,如同初春溪水开裂、檐下初雪消融。
这鼓声初不过如同春雨落下,紧接着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好似万千春雨落在人间万物复苏。
忽然,一声骤响如春雷惊蛰般,将所有人从梦中惊醒。
只见秦大家轻跃而起,一身红衣飘飘如仙。
一瞬间,人间再多的美好都变得失去了色彩,天地中唯有这道倩影和那一飘然的抹红。
那美人一抖双肩,便从袖口飞出两道红绫,轻点在大厅前摆着的两个小鼓,发出清澈的两声脆响。
而倩影则在半空落下,落在一连串的花鼓中,随着红袖翩翩、脚步轻点。
恰似百花伴花蝶起舞,如同落霞与孤鹜齐飞。
在场皆再无其他声响,唯有那鼓声或快或慢、或轻或重。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王轩脑中不知为何想起了这段话,再看厅中的那道身影纷飞间。
即使见惯了各色美人的他,也不得不得不说这位堪称色艺双绝。
不知多长时间,众人皆沉溺在那美人舞姿时,鼓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刚大梦初醒,便见一道红绫下那道倩影飞向半空,轻飘飘落在那阁楼,两扇木门轻轻合拢,才发觉这钟鼓花城已然落幕。
意犹未尽!
“好!好一个钟鼓花城,堪称人间绝色!”
“今日见秦大家一舞,便觉得天下也不过如此,绕梁三日,不知肉味。”
“秦大家沉鱼落雁,果然名不虚传。小生不才,但愿为秦大家送诗一首。“
人群中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文人站了出来,望着那扇合拢的门,久久不能忘怀。
“好!久闻李举人文才,今日听闻大作,自当洗耳恭听。”
“小可献丑了。”
李举人朝众人拱一拱手,清了清嗓子,高声吟道:
“迢迢银河千灯星,数弄风情,静闲闻天庭,梧桐清冷月如冰,嫦娥遗恨吞宝药,玉阶长恨织女星。
丝丝绿柳百舸惊,阅尽颜色,忙寻赶花亭,华灯初上人潮平,不见人间好风景,一闻钟鼓花满城。”
“好!好一个钟鼓花满城,道尽其中三味。”
身旁的朋友拍手称快。
这首词将秦大家和嫦娥比较,一个天上一个人间,一个遗恨一个满城,自然引起众人连声感叹。
就连行人都不时点头称赞,感叹李举人果然名副其实,这词意境深远,断然不是常人能做。
“还烦请李妈妈将这首词送往房中,请秦大家点评。”
李举人要来文房四宝,将那首词腾在纸上,呈给了老鸨子。
“不麻烦,不麻烦。”
李老鸨见到这热闹场景,笑的合不拢嘴,挥着绣帕,
“今儿,渝州城的才子都汇聚于此,岂能叫李举人专美于前,不如大家都赠诗一首,也让秦大家看看我们渝州文才?”
“好!便是如此,佳人在场,岂能少得了才子,我虽才学疏浅,但也不甘人后,权当抛砖引玉了。”
一位身高七尺、仪表堂堂的男子站了出来,啪的一下打开折扇,露出一抹浅笑。
大魏王朝建国二百余年,民间一直是重文轻武的风气。
前有唐伯寅一生坎坷蹉跎,不写庙堂写风流,写尽唐词,让无数女子为之倾心,更是被称为江南第一才子。壹趣妏敩
后又有李太玄仗剑白马闯京都,豪笔言尽百歌,令皇帝赐金、贵妃研墨,文名传遍九州。
此等盛况自然让无数文人憧憬,青楼题诗便是文人争取名声的手段。
若是能写出一首好诗,博得佳人认可,不单是脸上有光,对前途更是大有帮助。
“钱兄请。”
钱三壬向前几步,折扇轻挥几下,哗啦一收,朝秦大家的房间看道。
“此诗权当我一片心意,送于秦大家,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仁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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