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这次回来的时间有点儿晚。
西茜娅看着客厅上挂着的表盘，在等待的时间里转过了这个念头。
并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有点怀念曾经青霜号上只有两个人相对的时间——但那些时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怀念的，她对林娜的自责和意志消耗没有什么偏好也不觉得这会是令人认同的属于爱情的证明。
“我想起你时就会微笑……”
美丽的向导轻声读出了手下压着的诗集中的一句，声调平静温柔，似乎并不想让语句传到正准备停靠的青霜号一边。
“爱情大概是——我希望你也如此。”
于是真如颂念者所愿，带着一身融雪气息的哨兵满脸倦意地推开家门时，一看就是并没有听见西茜娅刚刚所年事句的样子。
“……你还没睡吗，太晚睡对心脏不好。”
林娜习惯性地把军大衣甩到起居室的沙发上之后就转进了厨房，握着两杯蜂蜜牛奶出来后才坐到了西茜娅对面。
然后自然地将更甜而不是只加了些许蜂蜜调味的那一杯牛奶放到了向导手边。
西茜娅笑了起来，把压在手下的书本从腿上推了下去。
“我想等你。”
哨兵因为意料之外的回答从愣怔到意外再到收回情绪的表情很是可爱，一时没控制住而出现的一下软甜微笑更是可爱得人心脏都在颤。
但林娜最后也只是垂下了眼睛。
十几年前几次变故后再没有长大的哨兵仍旧是少女模样，垂下眼睛的时候看起来又乖又软。
但说的话就不那么可爱了。
“其实……没关系的，还是身体比较重要，嗯，还是身体比较重要。”
西茜娅原本为了抚摸对方而抬起来的手顺势掐了一下林娜的脸。
“活得都没有黑白天的人和我说这个？”
“唔——”反手扣住了西茜娅的手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哨兵开口时被对方干扰后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单音，最后只会用一双稀罕漂亮的紫眼睛指责一样盯着脸上挂着懒洋洋微笑的向导。
一直到西茜娅放松了力道，林娜才狼狈地松开手，逃一样横挪了一个身位格，重新开始说话。
“但是就算你不在乎心脏问题……你明天是有会议开场报告对吧。”壹趣妏敩
一直支撑这么晚，明天真的没问题吗？
读出了自家哨兵潜台词的向导笑容仍旧懒散，在收回手的时候把停在林娜肩头的灰林鸮当成手笼揣进了怀里。
“我有你啊，所以调整时间也没什么难度——何况不是一个人想要开场，不是吗？”
权力永远是有用的，作为一个帝国内部的权威心理学会议，研究当然会为权力让路——虽然向导的身份处于劣势，但皇帝陛下最看重的骑士的配偶当然是另一回事了。
只不过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像是西茜娅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开场是林娜难得为了私事动用权力——
——但是眼前一副“怎么可以有人逃课！”的表情也确实很可爱嘛。
脑子里转着一定会让哨兵叹气说你到底在想什么的念头，西茜娅脸上倒还是散漫的神色。虽然对面那双紫眼睛中的神色已经从不敢相信逐渐转向了灰暗，向导藏在猫头鹰翅膀下面的手指还是虚虚笼着不敢挣扎又想要在这种场合跑掉的小鸟儿。
“我不是为了学术地位才选择了心理学的，更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才选择跟随老师的。”
——那双紫眼睛重新抬起的样子也很可爱。
“为了方便我自己专研掌握进化者的力量和掩盖向导身份是最重要的一方面，不过我也不能说不喜欢这个学科——不然我也不会选择跟向导的精神细化操作没什么关联的社会心理学，但是它对我来说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真的。”
西茜娅倾过身，再一次抬手去碰触林娜的脸颊。
“我觉得在这里等你比开场报告更有趣一点。”
“不用为了我的选择为难自己，要是现在想不开的话，我们聊聊别的事情——你今天回来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特意过来等你的卡达尔他们都不得不赶着时间回了利马斯特驻留大使馆，利马维欧那家伙的最后留言是你明天不过去的话他就要找两家报社把头条换成皇帝陛下的首席骑士对利马斯特哨兵始乱终弃。”
“……我就应该在奇欧族母殴打他的时候放任族母打死他。”
林娜偏过来蹭在西茜娅掌心的动作就那么僵硬在了半路，好一阵沉默后哨兵简直是咬着牙跟摩擦出了声音。
“他不走捷径会死吗？”
“走捷径是人的本能，不走捷径的人才少见。”
而且想要见到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想要说服她不是什么错误，利马斯特人只是不知道帝国现在的皇帝要的就是V型意识扩张后带来的混乱。
“往好处想，他又不是为了自己。”
“所以事情才会更麻烦。”哨兵抓了抓头发，神色从刚才的居家变成了逐渐走向抓狂的思考状态，“我真的不想知道利马斯特人在帝国开始搞破坏工作会是个什么情况，贵族那边已经够难处理的了，我一点儿也不想在工作范围中加上处理恐怖分子……”
“胡安娜总能找到解决方法的。”
用这句话安抚下自家哨兵的向导不太高兴，在林娜收拾了心情重新看向她的时候更不高兴了。
因为看林娜的表情或者通过西茜娅对她的了解进行推断，自家哨兵下面要说的话肯定是——
“好吧，我不想这些了，说回来现在已经两点了，你真的该上楼睡觉了。”
哨兵清透漂亮的紫眼睛认真地和向导沉黑色的那一双对视，看起来就又纯净又认真。
“你的报告我会去拜托毛奇让他找人调整到宫廷时区的下午，在这之前，你还是需要好好休息。”
——给自己找一个有条件就试图恢复规律作息的哨兵有时候也是让人困扰的事。
被林娜推着后背推上二楼主卧的西茜娅手里还抓着尚存余温的甜牛奶，无奈地接受了今天到此为止的现实。不管是诗集，报告文稿，还是和林的相处时光，都要和西茜娅·李暂时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不过西茜娅·李小姐觉得今天还是有些事情值得高兴。
起码入睡时怀里有个热源真的非常不错。
只不过……
战士都很硬。
不管是纤瘦敏捷还是强壮有耐力，肌肉这种东西……总是抱起来没那么舒服。尽管林娜已经尽量放松自己好配合西茜娅，感觉总还是差了点。
——不过人不能太贪心……对吧……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西茜娅迷迷糊糊地这样想。
等向导的呼吸漫长缓慢起来之后，林娜轻手轻脚地把自己从她怀里搬出来，小心地给西茜娅调整了一个更健康，早上起来不会胳膊腿都麻掉的姿势。然后哨兵自己靠着床头半坐起来，对着透过薄纱窗帘能隐约看见的星鲸身影出神。
与人工智能长时间同调，保持高度兴奋和集中状态监控星门数据流的代价就是一直到现在林娜都合不上眼睛。但因为没了人工智能辅助也过了激素刺激的时间，现在没有集中到可能进入神游症的危险就是了。
林娜不想让西茜娅知道这些。
毕竟可以不用药物和人工智能，选择让向导帮助哨兵调整状态的——相当于把至少一半的压力丢到了向导身上，战斗结束之后不是一个人累垮而是两个人都过度兴奋几天合不上眼睛。
可西茜娅明天还要做报告呢。
她不太想在这些方面拖累向导——西茜娅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追求，而不是因为一次绑定就把一切都交付给名叫林娜·阿德尔的人，不得不把自己放到另一个人后面。
只是几天睡不着而已，和传说中的睡眠剥夺实验比没什么。
有人工智能随时监控身体状态，有药物帮助放松大脑，更何况过去早就习惯了。
值得考虑担忧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V型意识的扩张速度。
这些只存在于电波中的外星生物现在还没有他们按照利亚末提供的资料里察觉的那么危险而富有破坏力，但不可控一点就够让人受的了——今天通往圣特雷萨星区的星门没有出现任何问题，V型意识选择试探的是计算时几率低于万分之一的，塔季扬娜公主前往华夏要通过的星门。
幸好今天拿单在奥洛娃外圈溜达，而和他一起玩的星鲸正好行进到星门附近。
要是没有及时察觉并作出反应的利马斯特圣子，帝国，或者说帝国现在属于皇帝的一派要面对的就不仅是V型意识的觉醒试探和随后的引导问题，还要面临一场由反对派掀起的政治浪潮。
毕竟塔季扬娜·普吉纳·基辅罗莎是基辅罗斯家族血缘追溯五代以内除去皇帝陛下外唯一活着的人，不管是这个姑娘性情冲动单薄要比胡安娜好控制还是纯粹想要把她当成一个旗号，只要她活着，人们就总要考虑考虑。
——活着就好，现在要考虑的事情不是这个。利亚末提供的算法出岔子不是一时问题，这意味着利马斯特人不知道的时候V型意识出现了更多变化，向导之外的解决方法统统受限，需要及时找出它们的更多的弱点，加强信息搜集寻找行动规律。
——布哈宁老师愿意帮忙的话……
哨兵不自觉地苦笑了起来，又突然被向导横过来的手臂揽住了腰。
林娜将视线转过去的时候，看见的是在夜色中睁开眼睛的天鹅。
巨大的白鸟用纯黑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林娜，舒张羽翼将哨兵笼在自己的羽毛和胸脯之间。
在柔软温暖的鸟羽中，那双清透明亮的紫眼睛终于被倦意覆盖，不一会儿就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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