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走过来，在他额头敲了一下。
“到了我跟前，就不要装出这幅少年老成的模样，大哥还是喜欢你和其他人打架打不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来找我告状时的样子。”
公子高脸皮一抽，还有这等黑历史？
“好了，不打笑你了。你日夜兼程赶回来，现下先去洗漱，泡个浴，好好睡一觉，等你养足精神，我们再说其他事，你的仆人洗漱完毕，我会让人带他们去见你。”
公子高对于扶苏这些亲昵的举动，不喜欢，却不好拒绝，只得隐忍，向扶苏鞠了一躬，“多谢兄长。”
公子高前脚随女侍前往汤沐室，后脚，就有人进殿来找公子扶苏。
“公子，听闻公子高回来了。”
扶苏示意他坐下，“文旭先生消息很灵通，我也正有意找先生来，请坐。”
两人对面席坐。
扶苏缓缓开口：“今日父王下令，让公子高灭卫！”
文旭诧异，后者又接着说：“公子高在章台殿顶撞了父王，我才把他带到这里，我曾答应过丽妃娘娘，保护公子高平安，却因为我和赵高的恩怨，让他卷入斗争，被放到了南岭郡。”
“公子不必歉疚，你感念丽妃娘娘曾教导过你，承诺照看公子高一二，这十二年，因为你的缘故，即便陛下不亲他，咸阳宫也无人敢欺辱他。我认为，足以！”
“我也以为足以，但公子高此番回来，性格大变，竟敢顶撞父王，而他说的一些话……也不无道理。”
“公子。”文旭看着扶苏，“以静制动，公子高的性格，无人不知，他生性懦弱，心善，陛下恐怕不是真的要他做此事，而是一个试探，公子高最好以不变应万变，千里迢迢赶回咸阳，以公子高的身体，病倒……是应该的。”
扶苏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先生提醒的是！”
此事解决，文旭叹了口气，“公子，我知道您仁厚，对兄弟大加照拂。但大秦帝国已然统一，如今最该关注的不是公子高的事，而是如何让六国百姓从心底里臣服。陛下将各国亲贵困于咸阳，是个办法。但我以为，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提到这件事，扶苏也严肃起来，他拿出一封书简。
“先生，请看这个，这是我前段时间偶然得到的一份墨家言论，他们推崇，兼爱，非攻，节用，明鬼，天志。我深有感触，如今七国合一，那就不该再有秦人高贵，楚人低贱等想法；战争已经结束，残余势力不该再挑起战争；推崇节约、反对铺张浪费，更是大秦帝国现在迫切需要的；重视继承前人的文化财富，掌握自然规律，这些全都有可取之处。”
两人迅速从商量私事转化到了天下大事上。
文旭看着竹简上的思想，感叹一声，“但如今陛下只听李斯的，以法而论，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法家并没有错，只是……我在想，如今这个天下，还需要吗？”
两人相视一望，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壹趣妏敩
……
公子高闭眼享受着两个侍女为他沐浴，并不知道公子扶苏为他操碎了心。
其实，他并不累。
他曾十天十夜，累计睡眠三小时，全靠营养液撑着，这点程度的颠簸，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他对咸阳不熟，这里许多人都认识他，他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这种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但周围所有人都藏在黑暗中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一定要改变这个局面。
主动权必须，握在他手里！
“公子，您的内侍带来了。”
有人在门口通报。
公子高睁开眼睛，抬起手，示意侍女停下，“让他进来。”
又看了侍女一眼，“你们可以退下了。”
“诺。”
子玉走进来，公子高已经自己穿好了内衬，看到他，“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子玉：？？？
公子不会又要……
这可是咸阳啊！
子玉为难，却还是飞快脱下衣服，和公子高换了装。
“机灵点，我会尽快回来。如果还是被发现了，就说我去看望我母亲的墓了。”
交代完，公子高混进打扫温泉池的人群中离开了。
出了六英宫，公子高戴上在南岭就准备好的面具，走向闹市。
这是千年前的夜市。
人潮往来络绎不绝，虽然都穿着秦国服饰，但看面貌，也可知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
突然，一曲音律传到他耳中。
他四处寻找了一番，最后锁定了一处门外悬挂红纱的酒楼。
抬脚踏入。
楼中，灯火通明，伴着酒香还有女子的脂粉香，这里……是妓院？
公子高微微诧异，这么早，就已经有妓院了？
楼中间有一高台，有一女子，身着红衣，正在起舞，而她身后，坐着两女三男，五人正用公子高叫不出口的乐器演奏音乐。
“没想到竟在咸阳能听到齐国的《韶乐》，此曲只应天上有，此舞只该君王赏啊！”
“咸阳当真是容纳百家，甚好！甚好！”
周围不断响起众人惊呼和赞叹。
公子高盯着跳舞的女子，却觉得异样，对方虽然舞姿妖娆，但每一个动作，都凌厉且动作收敛着。
就像……故意扮的柔弱。
女子的眼睛和他对上，只有一瞬，公子高已经能确定，对方绝不是普通的舞女，那眼里的冷静，凛冽，绝不是一个舞女该有的。
公子高走上二楼，找了一处隐蔽的位置坐下，将周围人的声音尽收耳中。
“这齐女，果真善舞，可惜齐国不在，齐乐恐怕……”
“嘘，这话让巡查听到，定要治你一个叛逆之罪。陛下刚躲过刺杀，如今对六国余孽正是恨之入骨的时候，你没瞧见，今日更多六国亲贵进入咸阳了吗？陛下这是要彻底绝了那些叛贼的希望！”
两个操着蹩脚的咸阳口音的中年男人正在闲聊。
“两位大人，我初入咸阳，倒是不曾听闻陛下被刺，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公子高硬凑上去，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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